藏区的秋风裹着青稞的甜香漫过来，吹得“格桑花暖厨”旁的示范田翻起层层金浪。李建国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指尖轻轻划过饱满的穗子，每一粒青稞都沉甸甸坠着光，掐开褐黄的外壳，乳白的胚乳沾在指腹，带着刚离土的新鲜谷物气息。“‘藏青2000’二代果然没白试，”他往磨毛的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记数据，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亩产580斤，比去年老品种多收120斤，春汛泡了那么久都扛住了，是块好料子。”
田埂另一头，三辆印着“雪域物流”标识的货车正碾着碎石路往村里开，车斗里的物资用防水布盖得严严实实，边角处露出的橙色冲锋衣一角，是去年雪灾时上海粉丝集体捐赠的。次仁爷爷拄着拐杖站在坡上望，枯瘦的手攥着一把刚割的青稞，穗子明明饱得能滴出浆，他的脸却像被秋霜打蔫的草。“李老师，乡上粮贩子刚来过，只给8毛一斤，”老人的藏语带着颤音，卓玛凑在一旁轻声翻译，哈气在秋风里凝成转瞬即逝的白团，“去年雪灾时还给到1块2，这会丰收了，他们倒反过来压价——你看那货车，拉着内地人捐的棉衣，可咱们地里的粮食，却要烂在仓里。”
围过来的农户们都跟着叹气，旦增的爸爸把铜烟锅往石头上磕得邦邦响，火星子溅在沾着泥的裤脚上：“家里仓房堆了两千斤，潮得都能闻见霉味了。上次雪灾，全靠你们送的压缩饼干活命，这会丰收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青稞捂坏。”李伟刚帮着物流队员把最后一箱羽绒服扛进暖厨，粗布褂子后背都被汗浸湿了，听见这话脚步猛地顿住。仓库里的青稞袋堆得快顶到房梁，编织袋上印着的“救灾储备”字样还没完全褪色——那是去年雪灾时政府调拨的种子，如今结出的果实，却面临着比灾年更熬人的困境。
“春汛时咱们淌着齐腰的泥水挖排水渠，夜里抱着电热毯守苗棚，就怕冻坏了秧苗，”李伟掏出手机往高处举着找信号，山谷里的信号时断时续，屏幕上“正在搜索”的转圈图标转得人心慌，“现在丰收了却卖不上价，比灾年还让人憋屈。合作社的分红要是黄了，往后谁还信咱们‘造血式公益’的说法？”他想起去年雪灾时，次仁爷爷把藏银镯子都拿出来要换粮，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丰收，却要面对这样的落差，胸口像堵着块浸了水的青稞饼，又沉又闷。
沈亦舟正在暖厨里捣鼓新配方，不锈钢盆里的青稞粉和牦牛奶搅成绵密的糊状，灶台上刚出炉的“青稞奶酥”泛着金黄油光，咬开的断面还冒着热气。听见仓库里的动静，他端着搪瓷盘就跑了过来，盘沿上还沾着点青稞粉，差点蹭到刚搬进来的羽绒服上。“别愁，咱们不能只当‘卖原粮的’，得把青稞‘变个模样’。”他往次仁爷爷手里塞了块奶酥，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手，又赶紧把自己的羊毛手套摘下来递过去，“您尝尝，这就是用咱们的青稞做的，要是做成这样的零食卖，一斤青稞能顶三斤原粮的价——之前雪灾时，小雨妹妹就说过，要让藏区的粮食‘走出去’，不是靠捐，是靠卖。”
次仁爷爷咬下一小口，酥香混着奶香在嘴里化开，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可转瞬又暗了下去，摇着头叹气：“做得再好，没人买也是白搭。上次雪灾捐来的饼干，包装上全是字，咱们都看不懂，更别说卖东西了。”沈亦舟刚要开口，卓玛突然举着手机疯跑进来，小脸红扑扑的，辫梢上还沾着青稞壳，屏幕上正跳着周小雨的脸，背景里是堆积如山的快递盒：“小雨姐姐说，她把之前直播救援的回放剪了片段，在公益平台开了‘青稞丰收专场’，让咱们现在就接直播！还有，上次粉丝捐的学习用品，跟着物流车一起到了，就在货车上！”
仓库里顿时炸开了锅，乱中带着股子盼头。旦增扛来木板搭起临时直播台，木板上的毛刺刮破了他的藏袍，他却浑然不觉；卓玛细心地用洁白的哈达把青稞穗缠在镜头旁，又把上海小学生寄来的“太阳卡片”摆在旁边，卡片上的蜡笔画被塑封得好好的，太阳旁边写着“卓玛姐姐，要像青稞一样坚强”；沈亦舟把刚烤好的奶酥、装在陶罐里的牦牛肉酱一一摆开，连标签都捋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藏汉双语是他特意请乡小学老师写的；李建国攥着一把青稞站在镜头后，常年握锄头的手都有点发紧，时不时往卓玛那边瞅，确认自己没挡着镜头——之前雪灾直播时，他就因为太靠后，被粉丝在弹幕里喊“李老师别躲，想看玉米专家”。
周小雨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传来，带着特有的干练，背景里还能听见快递打包的声音：“大家好，我是周小雨。还记得去年雪灾时，咱们一起给藏区的孩子送羽绒服、送热饭吗？现在镜头对准的，是藏区‘雪域青稞种植合作社’的仓库——这些金灿灿的青稞，是农户们顶着春汛、抗着倒春寒种出来的，可现在，它们正面临滞销的困境。之前大家捐的物资，经过四天的运输，今天刚送到孩子们手里，而现在，咱们能做的，是帮他们把地里的丰收，变成兜里的实在钱。”
沈亦舟自然地接过话头，举着青稞穗凑近镜头，让饱满的颗粒清晰地落在画面里，麦芒上的细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咱们改良过的‘藏青2000’二代，颗粒饱满，淀粉含量高，比老品种更适合做零食。我们用它做了无添加的青稞奶酥、抗饿的糌粑能量棒，还有和本地牦牛肉配的酱——之前雪灾时，我就用这个牦牛肉酱给被困的牧民煮过面，一碗下去浑身都暖了。”他掰开一块奶酥，拉丝的奶香仿佛能透过屏幕飘出去，“这些不是普通的零食，是藏区农户弯腰在地里一株株割出来的，每买一份，都是帮他们把汗水换成过日子的钱。”
弹幕起初还有些安静，突然一条带着金色认证标的弹幕跳了出来，头像是之前捐羽绒服的“雪域物流王总”：“王总报到！上次捐羽绒服没赶上热乎的，这次订10盒青稞奶酥，给公司员工当下午茶！另外，之前大家捐的物资，我们走的绿色通道，从西宁仓库转运到藏区，光翻越唐古拉山就花了两天，现在看到孩子们有粮吃，值了！”紧接着，弹幕像潮水般涌开：“卓玛妹妹在吗？上次你推荐的牦牛肉酱拌面条绝了，这次每种都来两斤！”“我买5斤糌粑，给家里牙口不好的老人熬粥——之前看你们雪天啃冻馒头，心疼坏了”“企业采购200份，当客户伴手礼超有意义，比送茶叶强”。
卓玛听见有人喊她，攥着衣角鼓起勇气凑到镜头前，胸前别着的“太阳卡片”刚好入镜，她用带着藏腔的汉语轻声说：“谢谢大家。之前你们捐的羽绒服，我给小次仁试了，蓝色的，他说像天空的颜色。这些青稞是我们自己种的，奶酥是阿佳们守着灶台烤的，烤的时候要看着火，不能糊，就像去年李老师守着苗棚一样。”她刚说完，弹幕瞬间被“暖心”刷屏：“看到卡片了！我家孩子也给卓玛寄过画笔，必须支持！”“卓玛妹妹声音好软，买十斤支持你”“为藏区农户的汗水买单，值！”订单提示音“叮咚”声此起彼伏，旦增趴在木板上记单，铅笔都快写秃了，小脸上满是红扑扑的激动，手都有点握不稳笔，时不时用袖子擦一下额角的汗。
“等等！主播先别忙着打包！”一条醒目的红色弹幕突然“飘”到屏幕中央，发信人头像还是之前晒过“黑炭青稞饼”的粉丝，“上次买了五斤青稞粉，想给娃做疙瘩汤，结果煮成了硬邦邦的‘石头蛋’，我家狗闻了都绕着走！李伟老师在不在？求救命教学！”这话一出，弹幕立刻跟了一串“病友交流”：“我也是！按网上教程做青稞饼，硬得能当防身武器，上次我老公用它砸核桃，居然砸开了”“+1，用牦牛肉酱拌青稞饭，盐放多了，我家猫都嫌齁，现在看见青稞就跑”“我更惨，把糌粑做成了‘砖块’，现在还在冰箱里当镇纸，邻居家孩子都来借去玩积木”。
李伟刚帮着物流队员把学习用品搬到暖厨，听见自己名字赶紧擦了擦手上的麦芒凑过来，袖子一撸露出结实的胳膊，笑出一口白牙：“别急，这事儿我熟！青稞粉和白面性子不一样，就像藏区的天气，看着烈，其实得顺着来。得用30度左右的温水调，边倒水边搅，就像搓麻将似的顺时针转，绝对不能让它结块——之前在雪地里和泥修屋顶，我就发现这青稞粉和泥一样，得掌握好水的量。”他顺手从旁边抄过一个搪瓷盆，抓了两把筛得细细的青稞粉，卓玛机灵地递来温水壶，壶身上还印着“滇西爱心厨房”的字样，是之前滇西厨房支援过来的。
“看仔细了，水分三次加，”李伟往盆里倒了小半碗水，用筷子快速搅动，“第一次调成棉絮状，就像刚下的雪团；第二次再加少量水，揉成软乎乎的面团，醒上十分钟，让青稞粉吃透水分，就像咱们种青稞要浇足返青水；第三次要是做饼，就抹点酥油，做疙瘩汤就搓成小颗粒。”他把面团举起来，对着镜头展示，“你看，这样的面团，软而不粘手，绝对不会成‘石头蛋’，咬开还带着麦香。”
沈亦舟举着手机绕到李伟身边，把镜头稳稳对准面团，还特意调整了角度，让粉丝能看清揉面的手法：“我补个小技巧，做疙瘩汤别直接上手揪，容易大小不一。把醒好的面团搓成筷子粗的条，用刀切成小颗粒，撒点干青稞粉防粘。水开了转小火下，煮到疙瘩都浮起来，再丢点青菜碎，配咱们的牦牛肉酱，娃能连汤都喝光——之前雪灾时，我就用这个方法给小次仁做过，他连喝了两碗，说比方便面香。”
弹幕里立刻炸开了锅，有粉丝发了张“黑炭青稞饼”的照片，配文：“李老师你快看，我上次用开水和面，直接烙成这样了，现在还在我家窗台上当挡风板”。另一条紧跟着发了张深褐色的饼：“哈哈哈我比他强点，做成了‘青稞鞋垫’，硬归硬，形还在，我老公说下次徒步可以带着当护膝”。李伟盯着照片乐出了声，用袖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位朋友，你这哪是烙饼，是把面团放铁板上烤了！记住喽，火候要中小火，就像咱们煨酥油茶的火，不能太旺。饼子厚度别超过一厘米，烙到两面发黄就关火，灶膛里的余温刚好能把芯捂熟，保准外香里软。”
“那盐放多了咋救？已经煮成‘咸菜疙瘩’了！”有粉丝追着问，还发了个哭脸表情。“简单！”李伟拿起一块刚烤好的青稞奶酥比划，“下次做的时候，盐放多了就加一勺白糖中和味，就像咱们生活，苦了就加点甜；要是已经煮好了，就多加点开水稀释，再丢点土豆、萝卜进去吸味——土豆和萝卜是藏区的‘万能吸味王’。”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实在救不回来也别扔，泡在热牛奶里当早餐，口感跟麦片似的，不浪费一粒粮食——咱们种青稞不容易，每一粒都得珍惜。”
这话逗得弹幕全是“哈哈哈哈”，有人留言：“李老师太实在了，这波教学比买产品还值，我再拍两斤青稞粉！”“马上回购，跟着李老师重新挑战青稞疙瘩汤，这次要是再失败，我就把‘石头蛋’寄给李老师当纪念”“我已经把李老师的话记在小本本上了，这次一定成功，等着我晒成果！”卓玛在一旁帮着把粉丝的问题翻译成藏语讲给农户听，听到“青稞鞋垫”的梗忍不住笑出了声，用汉语补充道：“我第一次做青稞饼，把酥油错放成了黄油，烤出来的饼子甜得发腻，沈老师吃了一口，就着酥油茶灌了半壶才咽下去，说像吞了块糖疙瘩。”
沈亦舟无奈地摆手，假装委屈：“别提了，那甜腻味儿，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嗓子发黏。不过卓玛进步快，现在做的奶酥，比我爷爷当年做的淮扬点心还香。”他这话刚说完，一条弹幕跳了出来：“沈老师，你爷爷不是国宴大厨吗？能不能让卓玛学学淮扬菜，把青稞和淮扬菜结合一下？比如青稞狮子头？”沈亦舟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正打算把爷爷的菜谱整理一下，下次直播就教大家做‘青稞牦牛肉狮子头’，既有藏区特色，又有淮扬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