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忙着给发电机加油，油壶的嘴冻得堵了，他用嘴哈气暖了半天才通。“突突突”的机器声响起时，暖厨里的灯终于亮了，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些许寒意，孩子们都兴奋地拍手。“雪灾把国道封了，种植园的玉米运不过来，镇上的超市也被抢空了。”他擦了擦脸上的雪水，从背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封面上“建国种植园”五个字是李建国写的，边角都磨卷了，“这是我爸让我带的，里面记着‘藏青2000’青稞的种植技巧，还有之前在滇西种玉米积累的经验，等雪停了，咱们就教农户种，以后暖厨的青稞就不用从贵州运了。”
沈亦舟从怀里摸出个暖手宝——这是小雨塞给他的，自己都没舍得用，塞进小次仁手里：“快捂捂，看这小手冻的。”又从包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爷爷留给他的黄铜勋章，勋章边缘被爷爷摩挲得发亮，“这是我爷爷的遗物，他生前总说，做国宴和做公益是一个理儿，都是让大家吃好饭、暖心房。他弥留之际还说，要我把他的厨艺传下去，让藏区的孩子也能吃到热乎的好东西。”
小次仁把暖手宝贴在脸上，舒服得眯起眼睛，忽然想起什么，又把暖手宝往阿佳奶奶那边推：“奶奶，你用，我不怕冷。”沈亦舟赶紧按住他的手：“给你的，叔叔这里还有。”他转头对卓玛说：“周姐让我们带了直播设备，现在就开播，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的情况，咱们的物资很快就能到。”
卓玛打开装包子的塑料袋，肉包子的香气瞬间飘满暖厨，那是孩子们很久没闻过的味道。小次仁咽了口口水，却没先动手，而是看着阿佳奶奶；旦增把包子递给小琴，说自己不饿；卓玛则拿着一个包子，小心地喂给炕上的阿佳奶奶。老人咬了一小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比我年轻时吃的酥油包子还香”，这话让沈亦舟鼻子一酸——爷爷生前最拿手的就是灌汤包，要是爷爷还在，肯定会给孩子们做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
沈亦舟很快支起手机支架，连上充电宝，手机屏幕上结了层薄霜，他哈着气擦了半天才能操作。“我来当主播，你负责展示暖厨的情况，小琴记一下粉丝的救援建议，咱们挑实用的来。”他调试着手机，屏幕上很快弹出小雨发来的直播链接，“小雨说已经预热半小时了，现在在线人数有五千多，都是之前买过‘建国种植园’玉米的粉丝，还有不少是看了民政厅官微过来的。”
刚打开直播，手机就“叮咚”响个不停。沈亦舟对着镜头笑了笑，鼻尖冻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草莓，弹幕立刻刷起来：“主播你的鼻尖怎么比小次仁的脸还红？是不是没戴围巾？”“哈哈，主播快把帽子拉下来，耳朵都冻成冻梨了！”“上次买的玉米超甜，这次主播有啥需要尽管说！”
沈亦舟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路上把围巾给牧民了，没事，我抗冻。大家看，这里是藏区‘格桑花暖厨’，就是咱们之前帮着建青稞种植基地的那个暖厨。现在遭遇特大雪灾，屋顶漏雪，物资告急，里面有12个孩子和3位老人，已经断粮快一天了。”他转动镜头，先扫过漏雪的屋顶——雪水正顺着房梁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他特意把镜头对准房梁上的裂缝，“这屋顶是去年建的，没想到今年雪这么大，积雪压得房梁都弯了。”
镜头再对准孩子们冻红的脸，当给到小次仁时，孩子正把刚分到的包子往嘴里送，包子馅的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赶紧用袖子擦掉，却把小脸抹得花里胡哨。“谢谢叔叔阿姨。”小次仁含糊地说，嘴里还塞着包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弹幕瞬间刷屏：“心疼死了！地址在哪？我寄羽绒服！要加厚的！”“上次买的‘金穗1号’玉米超好吃，甜得很，现在该我出力了！”“主播别光说，快上捐赠链接！我要给小次仁买巧克力！”
一条带着“云南农户”认证的弹幕跳出来：“主播，我是之前种‘金穗1号’的王婶，我捐50斤玉米糌粑，已经联系物流了，就是雪大可能慢两天！”沈亦舟看到这条弹幕，眼睛一亮：“谢谢王婶！您种的玉米，我们都吃到了，特别甜，孩子们都爱用玉米煮糊糊喝。”他顿了顿，补充道，“大家放心，捐赠链接小雨已经在后台弄好了，等会儿就发在评论区。跟大家说明一下，藏区现在雪灾封路，不管是捐款采购的物资还是大家直接邮寄的东西，都得先汇总到西宁的临时仓库，再由雪地救援车转运进来，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到，我们会每天在直播间同步进展。”
话音刚落，一条带着“美食博主”认证的弹幕飘了上来：“主播别光说困难，上次你教的青稞狮子头我试了，结果把青稞粉放多了，蒸出来跟石头似的，我家狗都绕着走！”后面还跟了个笑哭的表情。沈亦舟忍不住笑出声，刚要接话，李伟凑过来对着镜头扬了扬手里的玉米粉：“正好我带来了‘金穗1号’的玉米面，今天给孩子们做道‘青稞玉米暖锅’，又顶饱又暖身，亦舟你给我打下手，顺便直播教学，让这位粉丝别再坑狗了。”
弹幕立刻沸腾起来：“哈哈哈李哥神吐槽！”“蹲一个硬核菜谱！上次的狮子头我也失败了，这次一定记笔记！”“求李哥慢点儿教，我手笨！”沈亦舟把镜头对准灶台，李伟已经利落地掏出带来的铁锅架在火塘上，往锅里加了半壶温水。“藏区天冷，得先把锅暖透。”他一边往灶膛里添牛粪，一边解释，“青稞粉黏性大，光用青稞做容易结块，加三分之一的玉米面刚好，又软又有嚼劲，之前在滇西给灾区孩子做过，比单纯的青稞饼受欢迎多了。”
沈亦舟拿着手机跟拍，镜头里突然出现一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是小次仁踮着脚往灶台边凑：“李叔叔，我能帮忙吗？我会烧火。”李伟摸了摸他的头，把火钳递给他：“好啊，那你负责看火，火苗别太大，像小太阳似的就行。”小次仁立刻挺直腰板，有模有样地守在火塘边，睫毛上的雪珠还没化，像沾了层碎钻。
“第一步，水开后先放青稞粉，边倒边搅。”李伟舀起青稞粉往锅里撒，沈亦舟赶紧用筷子顺时针搅拌，刚搅了两下就被李伟拍了手背：“力道均匀点，你这跟和面似的，等会儿煮成疙瘩谁吃？”弹幕笑成一片：“亦舟主播惨遭滑铁卢！”“李哥好严格，我已经开始紧张了！”“原来搅拌还有讲究，学到了！”
沈亦舟吐了吐舌头，调整姿势继续搅拌，手腕很快就酸了。“这活儿看着简单，实则是体力活。”他喘着气说，“之前在滇西，李叔一个人煮了二十斤面糊，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李伟趁机往锅里加了把晒干的牦牛肉干，那是他从镇上超市抢买的最后两包：“牦牛肉干耐煮，煮软了香得很，孩子们能补充点营养。”
就在这时，小琴举着手机跑过来：“亦舟，小雨发消息说，公益平台捐款已经破五万了！还有个做药品的企业，说要捐一批冻疮膏和感冒药，已经联系王总的物流了。”沈亦舟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粉丝，弹幕瞬间被“太给力了”“为爱心企业点赞”刷屏。一条特殊的弹幕引起了他的注意，发信人认证是“藏区民政厅办公室”：“我们已协调西宁储备库，将一批儿童羽绒服和发电机油优先调拨，与社会捐赠物资同步运输，请保持通讯畅通。”
沈亦舟赶紧把这条弹幕读出来，暖厨里瞬间响起孩子们的欢呼声。卓玛激动得捂住嘴，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热的。“我就知道政府不会不管我们。”她哽咽着说，“之前扎西科长来的时候就说，暖厨是村里的心脏，心脏不能停。”李伟往锅里撒了把盐，香味更浓了：“这就是咱们国家的好处，民间有温度，政府有力度，再大的灾也能扛过去。”
面糊渐渐煮成了浓稠的糊状，李伟用勺子舀起一勺，往下淌的时候形成了连绵的丝。“差不多了，再焖五分钟。”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暖厨里只有3c，但守着灶台忙活半天，他的羽绒服都被汗浸湿了。沈亦舟把镜头对准锅里的暖锅，金黄的玉米面和深褐的牦牛肉干交织在一起，热气腾腾的白雾模糊了镜头，弹幕里全是“好香”“孩子肯定爱吃”的评论。
“主播，我上次做酥油茶放多了盐，结果我老公喝了直吐，你能让卓玛姐教教正宗做法吗？”一条弹幕弹了出来。卓玛正好端着酥油过来，听到这话不好意思地笑了：“酥油茶要放三分之一的酥油，盐要少，刚尝到咸味就行。”她拿起装酥油的碗对着镜头晃了晃，“最好用牦牛奶做的酥油，香味更浓，之前李叔叔寄来的酥油就是这种，孩子们都爱喝。”
沈亦舟刚要附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突突突”的重型机械轰鸣，风雪好像被这声音压下去了些。旦增踩着冻硬的藏袍下摆跑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兴奋得声音都发颤：“是铲雪车！还有警车！扎西科长来了！”众人赶紧拥到门口，凛冽的寒风夹着细碎的雪沫子灌进来，却挡不住眼前的景象——两辆橙黄色的铲雪车正呈“V”字形推进，巨大的铲斗插进半米深的积雪里，一斗就能铲起数百斤雪，抛向路边时扬起漫天雪雾；后面跟着三辆印着“民政救援”的白色越野车，车顶上的警灯蓝红交替，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格外醒目。扎西科长穿着军绿色的加厚大衣，领口别着的党徽被雪光映得发亮，他正站在雪地里指挥，手套上结着一层白霜，喊指令时呼出的白气在脸前凝成小团，很快又被风吹散。看到沈亦舟他们，他快步蹚着雪走过来，积雪没到小腿肚，每一步都要用力拔腿，裤脚冻得硬邦邦的，蹭着雪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可把你们盼来了！”扎西科长握住李伟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李伟手背发疼——那是常年在牧区奔波磨出来的。他的手套上沾着雪水和油污，指缝里还嵌着泥土，“接到卓玛爸爸用卫星电话报的信，我们连夜调了铲雪车，昨天在黑风口陷了两次，轮胎上的防滑链都磨断了一根，刚换好就往这儿赶。”他转身指了指身后的物资车，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队员正往下搬东西，动作麻利得像一阵风，“这里有三十件儿童羽绒服，都是带编号的，按孩子们的身高分好了；十桶-30c的防冻发电机油，专门从县城调的，比普通油耐冻；还有密封的药品箱，里面有冻疮膏、感冒药，连碘伏棉签都分好了小包装，方便给娃们用。县应急管理局的王工程师也来了，他是老藏区了，专治这些漏雪的老房子，等会儿就让他给暖厨做个体检。”
沈亦舟赶紧把手机镜头对准扎西科长，弹幕瞬间被“科长辛苦了”“救援服好帅”刷屏。扎西科长对着镜头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帽檐上的雪沫子随着动作掉下来：“感谢全国网友对藏区的关心，我们民政部门有‘雪灾不出24小时’的承诺，只要群众有需要，我们就不会停。”他指了指远处的雪山，“这次雪灾范围广，山那边的三个村庄信号全断了，我们已经派了两支徒步救援队过去，带着卫星电话和压缩饼干，估计明天就能有消息。”他刚说完，就被一个队员喊走——铲雪车在村口碰到了冻硬的雪壳，需要人去指挥调整角度。沈亦舟把镜头转向救援现场，只见队员们用钢钎凿开雪壳，火星子在雪地里格外显眼；有个年轻队员没戴护目镜，雪沫子吹进眼里，他揉了揉眼，又继续扛着物资往暖厨跑，藏蓝色的裤子膝盖处磨得发亮。
王工程师已经踩着梯子爬上了屋顶，他腰间系着安全绳，绳子另一端绑在暖厨的立柱上，手里拿着个金属探测仪，在彩钢瓦上敲敲打打。“这里的瓦被积雪压变形了，得换三块！”他趴在屋顶上喊，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房梁是实木的，没裂，但受潮了，等雪停了要刷一遍防腐漆！”李伟和沈亦舟立刻跟着队员搬防水布，防水布卷得像根粗柱子，两人合力才扛起来，边缘的塑料膜冻得像钢板，刮得手生疼。“先铺在漏雪最厉害的地方！”王工程师指挥着，“用沙袋压四角，再用钢钉固定，这样风就吹不动了！”小次仁抱着个小沙袋跑过来，沙袋比他的肚子还大，他走一步晃一下，却非要往屋顶下递：“叔叔，用我的！”沈亦舟接过沙袋时，触到孩子冻得冰凉的手指，赶紧把暖手宝又塞回他怀里：“谢谢你，小英雄，你去帮卓玛姐烧火好不好？”不远处，两个队员正帮着修发电机，他们把旧油放出来，黑色的油汁在雪地上冻成了硬块，换好新的防冻油后，拉了三下启动绳，“突突突”的声音比之前更有力了，暖厨里的灯瞬间亮得更足，孩子们都拍着手欢呼。
暖锅里的面糊刚好焖透，卓玛用粗瓷碗盛了满满十碗，小琴和旦增端着往救援队员手里送。队员们刚开始还推辞，说自己带了压缩饼干，可架不住小次仁拽着他们的衣角撒娇：“叔叔吃，这个暖，比饼干香。”一个年轻队员接过碗，刚喝一口就红了眼眶——他今天早上从家里出发，只啃了两个冻硬的馒头，这碗热乎的面糊滑进胃里，连带着冻僵的四肢都暖和起来。扎西科长喝着暖锅，指了指碗里的牦牛肉干：“这味道地道，比我爱人做的还香。”他放下碗，从口袋里掏出个笔记本，“等雪灾过去了，我就组织周边五个村的妇女来暖厨培训，把这道青稞玉米暖锅的做法传下去，再把李建国大哥的玉米种引进来，咱们自己种青稞、种玉米，暖厨就再也不愁物资了。”卓玛听了这话，赶紧把李建国写的种植笔记拿出来，扎西科长翻着笔记，连连点头：“这个‘沙藏育苗法’实用，藏区冬天冷，正好用得上。”
直播进行到三个小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三万。小雨再次发来视频，背景是堆积如山的物资：“亦舟，第一批社会捐赠物资已经到西宁了，有羽绒服、睡袋、食品，王总派了五辆雪地车运输，明天一早出发，预计后天就能到。还有那个做肉制品的企业，捐了两千斤牦牛肉干，说是给孩子们当零食。”
沈亦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弹幕里一片欢呼。那位之前分享失败案例的美食博主又发来弹幕：“主播，我捐了十套厨房用具，包括不粘锅和打蛋器，下次教做菜别再用铁锅了，容易糊底！”李伟看到这条弹幕，笑着说：“谢谢这位粉丝，不过在藏区，铁锅才是王道，耐造又补铁，等暖厨重建好了，再用新厨具也不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雪彻底停了，天上露出了几颗星星。暖厨里的灯亮堂堂的，发电机嗡嗡地转着，孩子们围坐在火塘边，手里捧着装满暖锅的粗瓷碗，吃得满脸通红。阿佳奶奶喝了半碗热汤，膝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