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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拉格夫的大秘密(上)(2 / 2)

戴丽这冷静到了极点、也精准到了极点的分析,像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从拉格夫头顶浇下,将他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火星也彻底浇灭。他张着的大嘴慢慢地、无力地合上,呆滞了片刻,脸上那点强撑出来的、试图蒙混过关的茫然,迅速被巨大的、如同海潮般涌上的委屈和脆弱所取代。一种被彻底剥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至亲伙伴目光下的羞耻感,以及更深层次的、害怕被当作异类排斥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从自认为掌控局面的激昂顶峰,瞬间跌入了冰冷刺骨、不见天日的绝望谷底。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和鼻梁猛地一酸,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流凶猛地涌了上来,视野迅速变得模糊不清。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哽咽,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和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你们……会觉得我……觉得我是……” 他没能说完,但那颤抖的尾音和祈求般的眼神,已将潜台词无比清晰地传递出来——觉得我是怪物?一个不该存在的异类?一个肮脏的、占据了他人尸体的、异常可憎的存在?

“你觉得我们会觉得你的本质是个怪物,从而抛弃你?驱赶你?” 兰德斯果断地摇头,动作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打断了他那即将滑向深渊的消极猜想。他上前一步,缩短了最后一点距离,直视着拉格夫那双开始迅速泛红、积蓄着水光的眼睛,目光坦荡而坚定,像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灯塔,光芒穿透迷雾,不容置疑。“拉格夫,你听好。我们三个,从训练场上一起鼻青脸肿地摸爬滚打,到街头巷尾冒着冷箭追查线索,一起对付过亚瑟·芬特那些阴险狡诈的爪牙,再到今天花车游行上并肩作战、硬是从不可能中撕开胜利……这一路,哪一步不是相互扶持、彼此交付后背才走过来的?今后,那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道路,我们也必然将一起走下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屏障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锚点,砸在拉格夫动荡的心海上:“你觉得,我们会因为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就是个异界来客,这个灵魂的‘产地’问题,就认为你不是那个在训练场上毫不犹豫替我挡下要命的重击、在街头巷尾垃圾堆里发掘出关键线索、在战斗队形即将崩溃时毫不犹豫补位插上、扭转战局的拉格夫了吗?” 他顿了顿,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印在对方的意识里,“那个拉格夫,他的灵魂,他的行事准则,他对待伙伴的心意,始终从未改变。你就是你,无论灵魂最初来自何方,那个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始终是同一个你。”

戴丽也走到了拉格夫的另一侧,她没有看兰德斯,目光同样牢牢地锁定在拉格夫那写满了脆弱、不安和一丝微弱期待的脸上。她伸出手,没有像兰德斯那样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而是带着不像是她风格的、近乎粗暴的力道,用力拍在拉格夫宽阔的、肌肉结实的后背上。“啪”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拉格夫身体猛地前倾,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戴丽的语气同样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刚刚淬火完成的精钢:“是啊。我们之所以可以穿过所有枯燥乏味、汗水浸透衣背的训练日,一同经历街头巷尾危机四伏、生死一线的惊险考验,甚至直面像亚瑟·芬特这样凶威滔天的生死威胁,还能作为搭档一路走到现在,从来不是因为我们认同你身上贴着某个特定世界的标签,或者调查过你的灵魂原产地是否‘正宗’。”

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不仅映着清冷的月光,更清晰地映着拉格夫此刻有些滑稽又无比真实的身影:“我们认同的,是‘拉格夫’这个人本身——是你那看到不平事就想不管不顾冲上去的冲动和近乎愚蠢的义气,是你那总能在绝境中想出些歪门邪道、却又往往能解决问题的奇特行动力,是你那在关键时刻永远值得信赖、可以毫不犹豫将后背交付的可靠臂膀和坚实后背。”她的声音微微放缓,少了些冰棱的尖锐,却字字千钧,重若山岳,“而所有这些,构成‘拉格夫’这个存在的基石,都是你本身的特质,是熔铸在你灵魂深处的品质。它们跟你的灵魂是来自于哪个世界、哪个位面,一点关系都没有。从来都没有。”

“兰德斯……戴丽……” 拉格夫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像一架破损严重、漏风严重的旧风笛发出的、混杂着气音的呜咽。积蓄已久、强行压抑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如同冲垮了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同样失控的、清澈的鼻涕,瞬间糊满了他那张粗犷的、此刻却写满了脆弱的脸。

他像个在外受尽了委屈、终于回到可以毫无顾忌袒露软弱的家的孩子,两只大手猛地张开,带着响亮的、不加掩饰的哭腔,不管不顾地就要朝身前两人扑过来,试图将这两个给予他最终接纳与肯定的伙伴,一起紧紧地、牢牢地揽入他那宽厚的、此刻却显得无比需要依靠和温暖的怀抱:“我太感动啦!你们……你们真是我最好的伙伴!最好的搭档!最好的……家人!!” 巨大的情感洪流让他彻底语无伦次,只能用最直接的身体语言来表达。

“哎哎哎!打住!打住!” 兰德斯反应奇快,在拉格夫的“鼻涕眼泪大海啸”即将席卷而至、污染他干净制服的前一秒,敏捷地向后跳开一大步,同时伸出手臂,手掌向前,做出一个坚决的、毫无商量余地的阻挡姿势,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夸张的嫌弃,“求抱求安慰就免了!省省你那满腔过于澎湃的热情!我可不想正面迎接你接下来的那堆眼泪鼻涕混合型、附带音波攻击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一边说,一边极其嫌弃地用眼神示意着拉格夫那张已经涕泪横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堪称惨不忍睹的脸。

他随即侧身,指了指旁边不远处花圃边缘那条用冰冷青石打磨而成、光秃秃没有任何舒适度可言的石凳,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过来,坐下!立刻!马上!平复一下你那澎湃过头、需要泄洪的情绪。”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些,但眼底深处,那一丝对伙伴的无奈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和笑意,终究是没能完全藏住,“虽然我们凭借观察和推断,猜到了你大概的来历,但对‘穿越者’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提到的那些……嗯,你‘家乡’的事情,那些奇怪词汇背后的世界,确实还不清楚,充满了空白。这方面,你还欠我们一个详细的、逻辑清晰的交代。”

他顿了顿,看着拉格夫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感动漩涡中,像个大型泉眼一样不停地抽噎、冒水的样子,加重了语气,带着明确的指向性:“来,这边坐着讲!讲清楚!从头开始,不许遗漏!重点是——”他再次无比嫌弃地瞥了一眼拉格夫那已经湿了一片的袖口,强调道,“讲故事可以,但必须保持安全距离!别把你那宝贵的、过于丰沛的‘感动’蹭到我身上!这是底线!”

拉格夫被兰德斯这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嫌弃指令和明确划定的“安全距离”弄得有点懵,汹涌澎湃的感动情绪被打断,显得有些不上不下,卡在胸口。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那声音响亮得在寂静的夜里如同一声号角,努力想把失控的眼泪和鼻涕憋回去,但效果却只是让脸上混合液体的分布更加均匀、狼藉。

随后他像个闯了祸被严厉训斥后、既感到无比委屈又不得不乖乖听话的大型犬只,耷拉着脑袋,肩膀垮下,一步一蹭地、磨磨蹭蹭地走到那条冰冷的石凳边,然后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乖乖地、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粗糙冰冷的石面透过薄薄的夏季制服裤子,立刻传来一股清晰的凉意,这凉意仿佛带着镇静效果,让他那因情绪激动而过度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降温了一些。

他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袖口内侧,胡乱地、用力地擦了擦湿漉漉的脸,试图恢复一点体面,结果却把脸擦得更红。他深深地、连续吸了好几口带着夜息草清香的凉爽空气,努力平复着胸腔里依旧如同翻江倒海般的激烈情绪。月光毫无偏袒地照在他那双依旧泛着明显红晕的眼睛和鼻头上,显得格外滑稽,又莫名带着点惹人怜惜的可怜。

“其实……我在穿越之前,”拉格夫的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无法立刻消散的鼻音,但总算比刚才平稳了些,开始尝试组织语言,“年龄也没有比现在这具身体大多少,也是个……嗯,在学院里混日子的学生。” 他似乎在努力翻找着那段遥远而模糊、仿佛蒙上了厚厚尘埃的记忆,语气带着不确定,“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吧?记不太清了,感觉真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啊咧,”他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扯动了红肿的眼眶,“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对,因为对我而言,那确实就是上辈子。”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失去了焦点,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夜色,投向了某个无法被观测到的、时空的彼岸。

“那天晚上……我记得很清楚,特别清楚,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用刻刀划在心里一样。”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历经生死后依旧无法完全释怀的、细微的后怕余悸,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天很黑,阴沉沉的,没有月亮,连星星都看不到几颗。我抄近路回学院宿舍,穿过一条平时就很少人走的、连流浪猫狗都嫌弃的昏暗小巷,路灯坏了好几盏,剩下的那一盏也有气无力地闪着,投下大片大片摇摆不定的、令人不安的阴影……” 他的语速放缓,仿佛正一步步重新走入那个决定命运的夜晚。“然后……我就听到了,从巷子深处传来的、压抑的打斗声,还有粗野难听的咒骂声。眯着眼,借着那点微弱闪烁的灯光,模模糊糊看到两个穿着我们学院制服、身形看起来有些瘦弱的人影,被几个打扮流里流气、动作粗暴的社会混混围在肮脏的墙角,正被拳打脚踢……”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那里还有一个恒久的、无形的致命伤口在隐隐作痛,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懊恼、后悔和某种“再来一次可能还是会冲上去”的冲动的复杂神情:“我……我当时脑子一热,血往头上涌,啥也没想,也没衡量自己几斤几两,就光想着不能眼睁睁看着同学挨打受欺负……就凭着一般血气,吼了一嗓子,大概是想吓唬他们吧,然后就赤手空拳地冲上去了……”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苦涩意味的轻笑,“结果……呵,现实不是英雄传奇,帅不过三秒……忙都还没帮上,甚至连那几个混混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感觉后脑勺‘嗡’的一下,像是被藏在阴影里的铁棍或者别的什么硬物,结结实实地砸中了……眼前瞬间一黑,像是有人猛地拉下了世界的电闸,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疼痛都来不及仔细感受……”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无法抗拒的茫然,仿佛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古老的故事:“等……等我再恢复一点模糊的意识……感觉……感觉糟透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糟糕!浑身都像被无形的力量彻底拆散了,然后又由一个完全不熟悉这具身体结构的、笨拙的学徒胡乱拼凑起来一样,每一个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陌生的酸软、撕裂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冷!还根本动不了!

“眼睛沉重得像焊上了铁块,怎么也睁不开!耳朵里全是高频的、持续的嗡嗡杂音,好像有很多人在很远的地方焦急地说话,又好像所有声音都隔着一层厚厚的、吸音的天鹅绒幕布……

“我拼命想喊,想动一根手指,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具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像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感觉……感觉就像是被活生生地、意识清醒地埋葬在一个狭小、冰冷、黑暗到极点的棺材里,绝望地听着外面世界的声音,却无法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