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细微的抖动既像被戈壁滩的灼风揉碎了瞄准线,又仿佛刻意偏离的弹道轨迹。喉结重重滚动间,金属撞针的余温还烙在掌心,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特训时那人总在关键时刻 “失手” 的场景。
干燥的空气中浮动着硝烟颗粒,将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节奏都染成了火药味,混杂着某种酸涩的不甘在胸腔里翻涌,像是被点燃的导火索,既痛恨这份若有若无的施舍,又为对方藏在冷漠表象下的在意,感到心脏被羽毛撩拨般的微妙悸动。
时间在密集的枪声中飞速流逝,每一秒都像在与死神赛跑。当最后一秒的蜂鸣响起时,慕容宇的最后一枪却打偏了,子弹擦着九环的边缘飞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猛地转头,正看见欧阳然放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像一条吐着信子的小蛇。
欧阳然的桃花眼在夕阳下泛着红,像是藏着未说出口的话,复杂而难懂。他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别的什么。阳光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勾勒出立体的轮廓,竟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报靶器的红色数字在阳光下刺目闪烁,95 环对 94 环的结果让空气瞬间凝固。
慕容宇的手指还保持着扣动扳机的弧度,虎口处残留的火药味混着冷汗渗入皮肤。
他看着欧阳然脖颈处微微凸起的喉结,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对方手把手教他调整呼吸的场景。
此刻黑色枪口稳稳抵住那片皮肤,保险栓 “咔嗒” 弹开的瞬间,金属碰撞声惊飞了靶场围栏上的麻雀,细碎羽毛纷纷扬扬落在两人肩头,像是撒下一地凝固的雪。
“不用你施舍!”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近距离看着欧阳然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愤怒而倔强。他甚至能闻到欧阳然身上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汗水的味道,这味道莫名地让他心慌。
欧阳然没有躲,甚至微微扬起了下巴,让冰冷的枪口更贴合皮肤,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莫名的倔强。
他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洒下的一把小扇子,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我只是不想跟罪犯的儿子用同样的成绩。”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慕容宇最痛的地方,将他所有的隐忍与克制瞬间击碎。但在怒火中烧的同时,他也注意到欧阳然说这话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样。
慕容宇的手指猛地松开,子弹最终射向天空,在铅灰色的云层里炸开细小的火花,像一颗流星转瞬即逝。
他看着欧阳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突然觉得很累。从图书馆的暗斗到急救室的默契,从体能场的扭打到此刻的射击对决,他们像两只互相撕咬的困兽,用伤害来掩饰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这种拉锯让他身心俱疲。
慕容宇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抠住审讯椅的金属扶手,在寂静的房间里刮擦出刺耳声响。
他抬起头时,额前凌乱的碎发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喉咙像是被生锈的锁链紧紧缠绕,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沙哑的气音:“你父亲的枪,”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对面人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千百遍,“是不是编号 0713?”
欧阳然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强光刺激到一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是他父亲的配枪编号,除了档案库里的记录,绝不可能有人知道。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金,刚才的桀骜瞬间被震惊取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慕容宇,眼神复杂得像一潭深水。这一刻,射击场的风仿佛都停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张教官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僵持局面:“看来你们俩还有不少秘密。不过射击考核结束,慕容宇第一。”
他走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记住,枪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指着自己人的,团结才是你们该有的样子。”
慕容宇垂眸收起枪,硝烟未散的指腹突然触到弹匣底部凸起的硬物。
他捏出那颗额外的子弹,金属弹壳上用小刀刻着歪歪扭扭的
字,凹陷的笔画里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边缘残留着细碎的金属毛边。
寒意顺着指尖攀爬而上,却在触及心脏时化作一团滚烫的铅块 —— 三日前训练场上,欧阳然正是握着这把刻刀,狡黠地冲他挑眉:等我成了神枪手,这就是专属签名。
此刻刀锋留下的稚嫩刻痕犹在,子弹却已沾染上实战的血腥。他将子弹贴在掌心翻转,冰凉的弧度贴着动脉跳动,像某种隐秘的承诺,又似带刺的藤蔓,将满腔怒火绞成酸涩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勒越紧。
远处的靶纸在风中摇晃,像无数只眨眼的眼睛,见证着这场没有真正赢家的对决。慕容宇看着欧阳然离去的背影,军绿色作训服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步伐有些沉重。
他突然想起急救考核时欧阳然编草结的手指,那么灵巧温柔;想起体能训练时,欧阳然在泥地里为他编平安结的专注神情;想起他在泥地里说 “我父亲是你父亲的搭档” 时的眼神,复杂而沉重。
这场射击对决的硝烟还在弥漫,他盯着欧阳然微驼的背影,枪管残留的余温灼烧着掌心。
当最后一颗子弹精准穿透靶心时,欢呼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可他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混着睫毛上凝结的沙粒,刺痛了双眼。曾经无坚不摧的心理防线,此刻竟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片片剥落。
反观欧阳然,他缓缓放下枪,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透着释然与温柔。那抹笑,就像一颗带着温度的子弹,毫无防备地射进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激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涟漪。
风沙依旧肆虐,卷着细沙扑打在两人脸上,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微妙气息。
他们站在靶场两端,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凝固了。远处的靶纸上,弹孔在风沙的侵蚀下,边缘逐渐晕染、模糊,却又像是一幅宿命的图腾,深深烙印在彼此心间。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射击比赛,而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预示着他们之间的羁绊,将如同靶纸上那些交织的弹痕,剪不断,理还乱,在未来的日子里继续纠缠、延伸。
慕容宇垂眸凝视掌心的子弹,金属表面冰凉的刻痕在路灯下泛着幽光。那道歪斜的
字像是欧阳然用匕首匆忙刻下的印记,此刻却被他掌心蒸腾的温度浸染,泛起朦胧的雾气。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凹凸不平的字迹,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对方在训练场上被硝烟熏黑的眉眼,想起那声穿透靶心的枪响里裹挟着的张扬笑意。
喉结滚动着咽下莫名的酸涩,他知道这份情绪早已不是单纯的竞争与敌视 —— 当欧阳然在暴雨夜替他挡下偷袭的子弹.
当对方训练后偷偷塞来的能量棒总是草莓味,那些在对抗中逐渐模糊的界限里,掺杂着令人心慌的好奇、不自觉的在意,还有一丝被理智反复压制却在深夜疯长的情愫。
这种矛盾的感觉像毒蛇缠绕心脏,既让他惶恐得想要逃离,又忍不住沉溺在每次目光交汇时的震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