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吴国权臣(2 / 2)

他猛地抬头看向徐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秦王?怎么会!”

徐温的眉头锁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困惑,

“方才,有人无声无息地到了我身后,我竟全然未觉。那人只说,之前那伙抓了知诰的官兵,冒犯了她的主人。她要求,必须让那伙人死得明白。还要我,照顾好这位。”

他的手指点在画像上,语气中充满了被迫卷入漩涡的无奈。

“秦王怎会在江都?怪哉。”

宋齐丘喃喃自语,在房中踱步,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安。秦国君主秘密潜入吴国都城,这消息本身就如同一道惊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徐知诰走上前来,他的目光紧紧锁在画像上,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什么。

“父亲,”

徐知诰忽然开口,声音沉稳,打破了压抑的气氛,

“我总觉得这画像,有些熟悉。”

但他随即甩开这丝疑虑,眼神变得锐利而清醒,

“秦国强大,秦王更是武功高深莫测。若秦王真的秘密身在江都,而那神秘人来找您,而非直接通知吴王,这或许,是个与秦国搭上线的好机会。”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话语中透露出超越年龄的政治洞察力:

“诚如您所言,王侯之间,从无永恒的友敌,唯有利益交织。无论秦王此番潜入意欲何为,他通过这种方式与您接触,便是一个信号。这确实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

徐温听完,眼中的困惑与凝重渐渐被一丝精光取代。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徐知诰身上,带着考校与托付:

“是啊,福祸相依,你的见解,正合我意。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虚实必须查证。知诰,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谨慎,暗中进行。”

徐知诰躬身领命,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坚定与跃跃欲试的火光。窗外的夜色,似乎也因此事而变得更加深沉难测。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徐温已坐在书房内。烛台换过新蜡,手下人低声禀报着刚刚获取的远方情报。

“大人,关于北面的消息,终于有了一些眉目。”心腹压低了声音,

“据传,数月之前,不良帅与秦王曾同时现身漠北,似乎都参与了那场搅动风云的‘四月会’。”

徐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示意他继续。

“其后,阴山发生巨爆,地动山摇。漠北契丹皇后述里朵因此事被耶律宗室关押,耶律尧光顺势登上了汗位。”

徐温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还有吗?”

“更详细的内情,无人知晓。如今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耶律尧光能顺利登基,背后少不了不良帅与秦王的插手。此外,原应继承皇位的耶律倍神秘消失,据信,是逃往中原了。”

徐温靠向椅背,用力揉了揉额角。漠北竟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惊天动地的权力更迭。他遥想着北方的风沙与铁血,随即又释然一笑,将那纷乱的思绪抛开。罢了,无论漠北如何风云激荡,终究暂时影响不到这千里之外的烟雨江南。

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吴王满面春风,笑容和煦。他轻轻挥手,一名侍者躬身端上一个精美的托盘,盘中整齐叠放着一套象征高位的深色官服。

“徐爱卿,”

吴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笑意,回荡在殿中,

“此次火灵芝惊现于世,你功劳卓着。年纪轻轻,便展露辅国济世之才,实乃我吴国之幸。本王今日便拜你为左仆射,望你尽心竭力,助我吴国更加繁荣昌盛!”

徐知诰一身整洁的朝服,立于殿中。他面色沉静,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伏于地,向着王座深深叩首。

“臣,徐知诰,领旨谢恩!定不负王上厚望!”

声音铿锵,在大殿中回响。立于百官前列的徐温,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意味深长的笑容。

待徐知诰谢恩起身,徐温向前一步,拱手奏报,脸上的笑容已然收起,转为一片沉痛与肃然。

“殿下,臣还有一事启奏。昨日夜间,有狂妄贼子擅闯江都大牢,手段残忍,将狱卒全部杀害。此举不仅是罔顾国法,更是重伤我吴国的颜面!臣,恳请殿下下达王令,彻查此事,以正国威!”

王座之上,吴王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无奈。

他心中明镜一般,谁都清楚那“贼子”多半就是徐温派去解救徐知诰的人,可这层窗户纸,他不能捅破。

“哦呵呵。”

吴王的笑声带着几分惯有的含糊,

“竟有如此猖獗之事?那便,交由新任左仆射一并查办吧。”

他将这个棘手的皮球,轻飘飘地踢回给了刚刚升迁、根基未稳的徐知诰。殿内群臣垂首,各自心中雪亮,这朝堂之上的暗流,从未停歇。

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朝堂的喧嚣与吴王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隔绝在内。徐知诰身着崭新的左仆射官袍,步伐沉稳地走向等候在宫门外的马车。

马车旁,宋齐丘早已等候多时,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见徐知诰走来,他快步迎上,压低声音急切问道:

“吴王竟让你去查大牢一事?这,我们该如何应对?”

徐知诰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冷笑,伸手扶住车辕,动作流畅地登上了马车。车厢内略显昏暗,他将身体靠入柔软的坐垫,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透着了然:

“还能怎么做?让我自己查自己,吴王这手‘明升实察’,还真是好算计。”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

“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便是。就说是悍匪越狱,杀了狱卒,现已逃窜出城,正在追捕。”

宋齐丘紧随其后坐在他对面,闻言点了点头,但眉头并未舒展。他身体微微前倾,将声音压得更低:

“大牢之事不过是疥癣之疾,如今重中之重,是秦王之事!我们几乎将江都翻了过来,却依旧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踪迹。而且,送画人所说‘秦王被吴国官兵羞辱’,此事细想之下,漏洞百出!”

“何以见得?”

徐知诰目光一凝,身体也不自觉地坐直了些。

“秦王武功盖世,已臻化境,区区几个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羞辱他?就算有眼无珠,以秦王之能,弹指间便可令其灰飞烟灭,何须事后派人来警告丞相,多此一举?”

宋齐丘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假借秦王之名,故意恐吓徐丞相,其目的不明;要么,就是,”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

“秦王,真的来了江都,并且,他对吴国,别有想法。”

“第一种,我也想过。”

徐知诰沉吟道,

“可第二种,秦王为何要亲自前来?风险与收益,似乎不成正比。”

宋齐丘的声音几乎细若蚊蚋,却如惊雷般在车厢内炸响:

“根据我们零星得到的情报,秦王此人,不喜政务,酷爱游山玩水。秦国大小事务,多交由那位神秘的女帝打理。据说,大约在一月之前,秦王再次于秦国境内消失,无人知其去向。”

他顿了顿,观察着徐知诰的反应,继续道:

“反观我吴国,吴王,性情懦弱,这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事情。若非他有个武功高强的好女婿在军中坐镇,震慑四方,只怕吴国这块富庶之地,早就被周围的饿狼盯上了。”

“你的意思是。”

徐知诰的眼神锐利起来,

“秦王亲自来江都,是来查看我吴国的虚实?为日后可能,做准备?”

“不错!”

宋齐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恐怕不止江都,邻近的楚国、吴越国境内,也早已渗透了秦国的锦衣卫眼线。这天下的棋局,暗中的落子声,怕是比我们听到的要密集得多啊!”

徐知诰陷入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若真如此,中原的李嗣源,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他会坐视秦国将触手伸到江南吗?他岂会袖手旁观?”

听到这个名字,宋齐丘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他凑得更近,声音带着一种揭示惊天秘密的凝重:

“这便是另一个隐秘了。李嗣源,早已被取代了。你此前或许不知,但徐丞相曾对我透露过——李嗣源,已经死了!”

“什么?!”

徐知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这消息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

宋齐丘语气肯定,

“昔日的李嗣源为人强硬,压得各方诸侯喘不过气。后来契丹联合不良人进攻洛阳,为了逼退契丹,他不惜割让燕云十六州,此举引得各路诸侯群情激愤。就在不久后的祭祖大典上,李嗣源被刺杀身亡!而登上帝位的,是顶替了他的天师府少主——张子凡!”

看着徐知诰震惊的表情,宋齐丘补充道:

“如今,各地诸侯大多已默认了此事。吴王身边亦有我们的眼线,徐丞相也知晓此事,只是张子凡如今地位稳固,手段未知,丞相怕贸然声张会得罪这位新帝,为吴国引来祸端,故而秘而不宣。”

马车在青石板上微微颠簸着前行,车厢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徐知诰靠在车壁上,消化着这一连串石破天惊的消息。窗外是江南朦胧的烟雨,而在他心中,一幅更加波澜云诡、危机四伏的天下画卷,正缓缓展开。他意识到,自己刚刚踏入的,是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