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使小心!”蒋师仁猛地将王玄策推开。
几乎在同时,三颗首级的唇间同时吐出黑烟。不是零散的雾气,而是三道凝聚如铁的烟箭,箭簇锋利如刀,带着尸臭直直射向王玄策的咽喉!速度之快,连蒋师仁挥出的刀风都没能完全挡开。
王玄策借着推力在冰壳上翻滚,靴底碾过碎冰滑出丈许。烟箭擦着他的颈侧飞过,钉在身后的冰壁上,瞬间腐蚀出三个黑窟窿,边缘还在滋滋冒着白烟。他刚稳住身形,就见祭坛上的首级突然睁开眼——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跳动的绿火。
“唐使……留下吧……”三颗首级的嘴唇同时开合,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嘶吼,“这冰渊……是你们的归宿……”
左侧通往香巴拉的法轮标记突然转动起来,牌面渗出粉红雾气,雾气中传来丝竹之声,隐约能看见无数身着轻纱的女子在跳舞,正是传说中香巴拉的极乐景象。右侧的逻些城剪影则亮起金光,宫阙里仿佛有吐蕃大臣捧着盟约在等候,连禄东赞的笑脸都变得温和起来。
“别信这些鬼东西!”王玄策的声音穿透幻象,他突然想起文成公主剪影的动作——她指尖点的是中央塌陷的道路。他拽起蒋师仁,横刀反握劈开迎面而来的第二道烟箭,“走中间!”
“可中间是祭坛……”蒋师仁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见中央塌陷处的青铜祭坛突然震动,坛面裂开的缝隙里透出红光,竟有石阶从祭坛边缘延伸上来,直达他们脚下的冰壳边缘。
王玄策的虎符再次发热,这次不是烫,而是带着暖意。他想起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时,曾对送行的唐使说:“和亲非畏战,是为唐蕃百姓寻条生路。”此刻那道剪影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左侧的极乐是陷阱,右侧的坦途藏杀机,唯有被刻意掩盖的中央路,才是真正的生机。
“蒋校尉,护住符节!”王玄策将使团符节塞进蒋师仁怀里,自己则抽出短匕,迎着第三道烟箭冲下石阶。烟箭在他身前三寸被虎符散出的金光挡住,化作黑烟消散。
祭坛上的三颗首级突然剧烈挣扎,铜钉崩出火星,绿火眼眶死死盯着王玄策。“你会和我们一样……”嘶吼声里夹杂着哭嚎,“禄东赞不会放过你……松赞干布也护不住你……”
王玄策踏上祭坛的刹那,坛面的血渍突然亮起红光,映出无数细小的文字——是三位唐使刻下的绝笔!李录事算的不是算术,而是吐蕃兵力部署;王博士记的不是礼赞,而是禄东赞与天竺勾结的证据;赵果毅画的不是箭术图谱,而是逻些城的布防图!
“原来如此……”王玄策的指尖抚过那些血字,突然明白为何有人要刮花中央道路的标记——这三位唐使死前,竟在冰渊之下留下了借兵最关键的证据!
蒋师仁的横刀突然劈向王玄策身后。第四道烟箭被劈成两半,却化作无数小箭射向坛面的血字。王玄策急忙用虎符护住刻字处,金光与黑烟碰撞的瞬间,三颗首级发出凄厉的惨叫,绿火骤然熄灭,首级化作三块焦黑的木头,铜钉“当啷”落地。
左侧的香巴拉幻象突然扭曲,跳舞的女子化作披发厉鬼,粉红雾气里浮出无数白骨;右侧的逻些城金光散去,露出的是布满刀斧的陷阱,禄东赞的笑脸变成了狞笑。唯有中央的石阶在震动中变得更加稳固,祭坛深处传来隐约的诵经声,竟与长安大慈恩寺的法音一模一样。
王玄策将三位唐使的绝笔拓印在羊皮上,小心收好。他对着化作焦木的首级深深一揖:“三位同僚,你们的心血不会白费。”
蒋师仁已砍断最后一道烟箭,他扶着王玄策踏上祭坛另一侧的石阶——那石阶通向冰渊更深处,尽头隐约有微光闪烁,像是真正的通路。“王正使,这路……”
“文成公主不会骗我们。”王玄策望着微光的方向,虎符在掌心轻轻发烫,“三位唐使也用性命指了路。”
两人顺着石阶往下走时,身后的青铜路牌突然炸裂,左侧的法轮和右侧的宫阙剪影同时崩塌,唯有中央那道刮痕处的金粉字还在燃烧,“唐使当死于此”渐渐化作灰烬。冰渊顶部的裂口开始合拢,将那些幻象彻底封在外面。
石阶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竟是另一处冰洞的出口,洞外传来吐蕃牧民的歌声。王玄策回头望了眼黑暗中的祭坛,知道自己不仅选对了路,更接过了三位唐使未竟的使命。冰渊之上的择路,从来不是选方向,而是选是否敢直面那些被掩盖的真相——哪怕真相背后,是比冰渊更刺骨的杀机。
第四节:幻日破局
蒋师仁的链子刀刚绞碎第三道黑烟箭矢,断裂的烟簇便在雪地上炸开,化作数十只指甲盖大小的毒蝎。蝎尾勾着荧绿的毒液,落地时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朝着两人脚边爬来。他手腕急抖,刀链如银蛇狂舞,在雪地上划出半丈宽的刀圈,毒蝎被刃风扫中,瞬间化作黑烟消散,却又在刀圈外凝聚成新的蝎群。
“这邪物杀不尽!”蒋师仁的额角渗出汗珠,链刀的铁环已被毒液蚀出细孔。他瞥见王玄策正将虎符高举过顶,那枚鎏金铜符在血日红光里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有火焰在符面的“唐使”二字间流转。
王玄策没有回头,指尖在虎符上快速摩挲——符背面刻着的不是寻常的花纹,而是他昨夜借雪光发现的密纹,此刻正随着他的触碰亮起。“蒋校尉,守住心神!”他突然发力,将虎符狠狠砸向青铜祭坛!
铜符撞上坛面的刹那,整座祭坛发出钟鸣般的震颤。三颗首级的绿火眼眶骤然熄灭,唇间吐出的不再是黑烟,而是清晰的诵经声——左边首级念的是《金刚经》的汉译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右边首级唱的却是梵语原版,音节顿挫如金石相击,而中央首级竟将两种语言交织在一起,形成奇特的共鸣。
“是玄奘大师的译本!”王玄策猛地想起在长安听过的经文。汉梵两版经文同时响起的瞬间,空中的三轮血日突然剧烈摇晃,紫芒边缘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翻涌的金色光流。阿罗那顺的狂笑、禄东赞的冷笑、松赞干布的沉默都在诵经声中扭曲,像是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纸人。
“嗡——”
三轮血日骤然相撞。没有预想中的爆炸,而是迸发出刺目的白光,仿佛有人将正午的日头揉碎了撒向深渊。蒋师仁下意识地闭眼,耳边却传来无数细微的碎裂声——那些纠缠不去的虚影正在崩塌:香巴拉的极乐幻象化作飞灰,逻些城的陷阱幻影沉入黑暗,连冰渊两侧的青铜路牌残片都在强光中消融。
他再睁眼时,链子刀下的毒蝎已消失无踪,雪地上只余下几滴绿荧荧的毒液,正被强光蒸腾成白雾。祭坛上的三颗首级不再狰狞,面容渐渐舒展,诵经声越来越柔和,最终化作三缕青烟,顺着坛面的裂缝钻了进去,像是终于得以安息。
王玄策的目光落在祭坛中央。铜佛最后的碎片——那枚嵌着半粒佛骨的残片,正顺着坛面的裂纹缓缓嵌入。当碎片与青铜完全贴合的刹那,整座祭坛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原本模糊的刻痕渐渐清晰,竟浮现出一幅完整的二十八宿星图!与先前铜佛金线组成的残缺星图不同,这幅星图的每个星位都标着细密的刻度,而北极星的位置上,赫然用吐蕃文刻着“文成”二字。
“原来北极星的方位,是文成公主标出的。”王玄策的指尖抚过那两个字,突然明白这幻日迷阵的关键——不是破阵,而是认出谁在引路。从金像剪影到星图标注,那位远嫁吐蕃的大唐公主,早已在这冰渊深处为后来的唐使埋下了破局的线索。
强光褪去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深渊两侧的冰壁正在发出咔咔的脆响,不是崩塌,而是在缓慢合拢,露出原本被幻象遮蔽的景象。蒋师仁低头时,发现脚下的青铜祭坛竟在变软,仔细看去,那些青铜纹路正渐渐淡化,化作普通的冻土。
“王正使,这里在变!”
王玄策抬头,只见头顶的裂空正在闭合,三轮血日的残辉彻底消散,露出正常的雪原夜空,猎户座的三星清晰可辨。他拽着蒋师仁后退数步,刚离开祭坛范围,那座承载着星图的青铜坛便沉入冻土,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块微微凸起的冰壳,仿佛从未存在过。
深渊消失了。原本塌陷的冰面竟变得平缓,化作一道倾斜的雪坡,坡上的积雪蓬松柔软,显然是自然形成的路径。阳光穿透云层洒下来,在雪坡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再有幻境中的刺骨寒意。
蒋师仁踩着雪坡往下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坡底的雪地里,半埋着一具穿吐蕃服饰的尸体。死者是个中年男子,头戴毡帽,身披虎皮坎肩,看装束像是吐蕃的贵族武士。他趴在雪地上,后背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箭簇泛着黑芒,显然淬了剧毒。
“王正使你看这个。”蒋师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转尸体的手腕。死者手中紧握着一把唐刀,刀鞘是鲨鱼皮所制,刀柄缠着鎏金铜丝,虽覆着薄雪,仍能看出精致的工艺。最显眼的是刀身近柄处的刻字,蒋师仁用手指拂去积雪,露出一行清晰的阴文:“李靖赠松赞,贞观十五年”。
“李靖?”王玄策的瞳孔骤然收缩。卫国公李靖是大唐战神,贞观十五年正是文成公主入藏的年份,这把刀显然是当年的赠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俯身细看尸体的面容,突然认出这人的耳后有块月牙形的胎记——是松赞干布的贴身侍卫长,三年前护送唐使归国时失踪的那位。
蒋师仁已拔出唐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刀刃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暗红血渍,却没有一丝锈迹。“看这刀的磨损,一直在用。”他翻转刀身,发现近刃处有处细微的崩口,“像是不久前刚劈过坚硬的东西。”
王玄策的目光落在尸体后背的箭簇上。那不是吐蕃常用的铁簇,而是天竺特有的三棱箭——与烂陀寺里射杀使团护卫的箭簇一模一样。他突然明白,这位侍卫长不是死于吐蕃内斗,而是被天竺刺客所杀,临死前紧握这把唐刀,显然是想留下什么线索。
“贞观十五年……”王玄策抚摸着刀身的刻字,突然想起文成公主入藏时,李靖曾对护送的将领说:“松赞干布有雄才,然吐蕃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此刻这具尸体、这把刀,无疑印证了这句话——禄东赞与阿罗那顺的勾结,恐怕早已被松赞干布察觉,这位侍卫长正是因此被灭口。
蒋师仁将唐刀递还王玄策,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王正使,这幻日迷阵……”
“不是迷阵,是筛选。”王玄策握紧唐刀,望向坡底的方向——那里已能看见吐蕃牧民的帐篷炊烟,逻些城就在前方三百里。他终于明白,从三轮血日出现到冰渊择路,所有的幻象都是一场考验:考验唐使是否有复仇的决心,是否有借兵的智慧,更是否能看穿表象下的真相。
“走吧,蒋校尉。”王玄策迈步下坡,唐刀在雪地里划出浅浅的痕迹,“松赞干布在等我们,那些死去的弟兄,也在等我们。”
蒋师仁快步跟上,链刀在腰间轻响。阳光越过他们的肩头,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在雪坡上汇成一道直线,笔直地指向逻些城的方向。幻日已破,迷途终结,而真正的征途,才刚刚开始。坡底的风带着远处的经幡声掠过耳畔,王玄策握紧手中的唐刀,仿佛握住了跨越雪山的勇气——那是李靖的赠礼,是松赞干布的暗示,更是无数唐使用性命铺就的道路。
第五节:天象归真
最后一缕金光从唐刀刀背滑落后,天空像被人用清水洗过般骤然湛蓝。没有血日残影,没有裂空痕迹,连方才弥漫的白气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几缕薄云在风里缓缓舒展,投下的影子落在雪坡上,安稳得让人心头发颤。
王玄策握着李靖赠松赞的那把唐刀,指尖抚过刀身的刻字。镜面般的刀刃里,终于映出真实的景象——不是倒置的逻些城,不是扭曲的人影,而是远处河谷里错落的宫阙轮廓,金顶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正是他们日夜奔赴的吐蕃王都。城廓边缘的经幡在风里招展,连飘带的摆动幅度都清晰可辨,再没有半分幻境里的诡谲。
“是真的逻些城。”蒋师仁凑过来看,链刀的铁环在雪地上碰出轻响。他刚要迈步下坡,靴底却踢到块坚硬的东西,雪块簌簌滚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布料一角——是唐军制式的号服。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蹲下身扒开积雪。更多的布料露了出来,不是单具尸体,而是整整十二具遗骸!他们呈跪拜状面朝逻些城方向,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临死前仍在朝着目标叩首。风雪早已侵蚀了他们的面容,只剩枯骨裹着破烂的衣袍,可每个人的双手都紧紧捧着东西,摊开来看,竟是指南车的零件。
青铜齿轮上刻着细密的齿纹,木轴虽已朽烂,残留的漆皮却仍能看出曾经的朱红。蒋师仁拿起最底下的一块方形铜盘,上面用小篆刻着四个字:“诸葛亮制”。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竟是三国时期的古物,不知经多少代唐军手上传到此处,零件边缘的磨损痕迹显示,它们曾被反复组装过。
“他们是在拼指南车。”王玄策的指尖拂过铜盘上的划痕,“想为后来者指明方向。”十二具遗骸围成的圈子中央,隐约能看出指南车的轮廓,只是最后一根指针始终没能装上。他突然明白,这些无名唐军为何呈跪拜状——不是屈服,是用身体护住零件,哪怕化作枯骨,也要为同胞守住这破幻的路标。
蒋师仁将零件小心翼翼地收进背包,动作轻得像在捧易碎的琉璃。他对着遗骸深深一揖,风雪卷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悬挂的使团符节,那节杖上的铜饰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弟兄们,路我们看明白了,你们放心。”
就在这时,王玄策手中的唐刀突然微微发烫。他抬眼望去,空中最后一点铜佛金粉正缓缓飘落,落在刀面上竟不四散,反而聚成八个字:“幻相既破,真路自现”。字迹是标准的颜体,笔锋刚劲,像是有人蘸着佛血写就,墨迹未干便沉入刀身,只在镜面留下淡淡的印痕。
金粉彻底消散的刹那,远处突然传来“呜——呜——”的号角声。不是唐军的螺号,也不是吐蕃牧民的骨笛,而是牦牛号角特有的沉厚轰鸣,一声接着一声,在河谷间回荡,带着肃杀的节奏。
蒋师仁猛地握紧链刀,顺着声音望去。地平线上出现了黑点,起初是零星几个,眨眼间便连成一片,马蹄踏在雪地上的震动顺着冻土传来,越来越清晰。那些骑兵穿的不是吐蕃王庭的鎏金铠甲,而是青黑色的皮甲,头盔上插着鹰羽——是禄东赞的私兵!
“果然是他。”王玄策的声音冷得像刀,“幻境里的威胁,终究要变成真的。”他数了数骑兵的数量,约莫三百人,呈扇形包抄过来,马蹄扬起的雪尘遮天蔽日,显然是要将他们困死在这雪坡上。
为首的骑兵勒住马缰,露出张刀疤脸,正是禄东赞的心腹将领巴图。他摘下头盔,对着王玄策露出狞笑,手里的长矛指向雪坡下的遗骸:“王正使真是好兴致,还有闲心给死人收尸?”
蒋师仁的链刀“噌”地出鞘半寸,刃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巴图!你们私设埋伏,就不怕松赞干布降罪?”
“赞普?”巴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后的骑兵哄然大笑,“等你们的人头送到逻些城,赞普只会夸大相料事如神!”他突然勒转马头,长矛直指王玄策,“大相说了,只要你交出铜佛残核和那把唐刀,留你个全尸!”
王玄策没有回答,只是将唐刀横在胸前。刀身映出他的脸,文官袍服上的血渍早已凝固成暗红,却掩不住眼底的锐光。他突然想起那十二具遗骸——他们捧着指南车零件时,目光一定也像此刻这般坚定。
“蒋校尉,看到左侧那道冰沟了吗?”王玄策用眼角的余光示意,“沟底有暗河,能通到河谷下游。”他刚才借着阳光看清了地形,那是这雪坡唯一的死角。
蒋师仁点头的瞬间,巴图的长矛已带着风声刺来!王玄策侧身避开,唐刀顺势劈出,刀风扫落巴图头盔上的鹰羽。“敬酒不吃吃罚酒!”巴图怒吼着挥手,三百骑兵同时冲锋,马蹄声震得积雪簌簌下落,无数长矛组成的死亡之网朝着两人罩来。
“走!”王玄策拽着蒋师仁往冰沟冲,唐刀反手劈出,格开身后刺来的长矛。蒋师仁的链刀如灵蛇出洞,铁环缠住最近一名骑兵的脚踝,猛地发力,将人从马背上拽下来,马蹄瞬间踏过那骑兵的惨叫。
雪坡上顿时乱成一片。王玄策的唐刀虽不以锋利见长,却带着虎符的金光,每次与吐蕃长矛相撞,都震得对方虎口发麻。蒋师仁的链刀更是如臂使指,铁环在骑兵间穿梭,专找马腿和关节下手,转眼就撂倒了七八人。
可骑兵的数量实在太多。王玄策的肩膀被流矢擦过,血瞬间染红了袍服,他却像毫无所觉,只顾着往冰沟冲。离沟边还有三丈时,巴图的长矛再次追来,这次带着淬毒的寒光,直指他的后心。
“王正使!”蒋师仁猛地回身,用链刀硬接了这一击。“铛”的巨响中,铁环被震得粉碎,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鲜血,却死死攥着半截刀身,挡住了致命一击。
王玄策趁机跃入冰沟,回身将唐刀掷向巴图。刀身在空中划出金光,逼得巴图回矛格挡,就在这刹那,王玄策拽着蒋师仁滚下沟底。暗河的水流冰冷刺骨,却带着他们顺流而下,冲开了追来的骑兵。
沟顶传来巴图气急败坏的怒吼,却被水流声渐渐盖过。王玄策扶着蒋师仁在暗河里站稳,看着他渗血的嘴角,声音难得带了丝沙哑:“撑得住吗?”
蒋师仁抹了把脸,露出个带血的笑:“王正使忘了?属下是军中出身,这点伤算什么。”他望着暗河下游,那里隐约能看见逻些城的金顶,“只要能借到兵,这点痛……值了。”
王玄策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知道,禄东赞的截杀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逻些城。但此刻握着那把刻着指南的唐刀,想着雪坡上十二具遗骸的姿态,他突然不再畏惧——幻相已破,真路就在脚下,哪怕前方布满刀光剑影,他也要带着使团的血仇,踏出一条通往天竺的复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