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王德安的任何阴谋诡计,都让她感到心慌。
“别胡说。”她强作镇定,声音却有些发紧,“太医说了,你只是劳累过度,只要好生静养……”
“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赵玦打断了她,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浅月,立储之事,不能再拖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苏浅月耳边炸响。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她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机,以这样的方式,被如此沉重地提出。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暗流已然汹涌。
皇帝连续两日,都因“龙体欠安”而未曾上朝。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因钱三娘一案而波诡云谲的朝局之中。
几位与苏哲交好、立场中正的老臣,聚在文渊阁的一角,忧心忡忡。
“陛下春秋鼎盛,怎会突然就病倒了?”一位姓李的御史,忧虑道。
“还不是被王首辅他们气的!”另一位老臣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推行新法,利国利民,他们却处处掣肘。如今又拿一个商妇大做文章,名为‘遵从旧法’,实为‘对抗新政’,这不是明摆着跟陛下的意思对着干吗?”
“唉,国本之争,最是耗人心神。眼下这局势,内有党争,外有强敌环伺,万一陛下龙体真的……”李御史说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众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十几份奏折,便被整整齐齐地送到了养心殿的御案之上。
这些奏折,来自不同的官员,有内阁的大学士,有六部的侍郎,也有都察院的御史。他们的政见或许不同,但奏折的核心内容,却惊人地一致。
“……恳请陛下早立储君,以安社稷,以固民心……”
“……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乃国之根基,早日册立,方能杜绝宵小觊觎之心,稳固我大雍江山……”
赵玦靠在床上,看着内侍将那些奏折一一呈上,听着那一句句恳切却又逼人的言辞,脸色愈发沉郁。
他知道,这些臣子,大多是出于公心。他们看到了他身体的隐患,看到了朝局的动荡,他们害怕。
可他更知道,在这些“公心”的背后,王德安那张老谋深算的面孔,若隐若现。
一旦立储之事被正式摆上台面,所有的矛盾都会被激化。王德安一党,必然会以“皇子年幼”、“皇后干政”、“外戚专权”为由,百般阻挠。届时,朝堂将彻底沦为战场,他与浅月推行的所有改革,都可能因此停滞,甚至倒退。
他将奏折挥到一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苏浅月端着药走进来,看到散落一地的奏折,和赵玦紧锁的眉头,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倒是会挑时候。”她将药碗放下,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赵玦苦笑一声:“这才是最难的。他们句句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朕竟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苏浅月没有说话,她只是走到那张巨大的地图前。地图上,那块被墨迹污染的京城,依旧刺眼。而地图之外,那些刚刚被她画上红圈的地方,仿佛也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钱三娘的案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斩断新法的根基。
而立储的风波,则像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要将她和赵玦辛苦搭建起来的一切,连根拔起。
两场危机,一明一暗,一急一缓,却又彼此交织,互为因果。
她该如何破局?
苏浅-月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雍华女学”的位置。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两个小小的名字上——赵念月,赵安禾。
她忽然意识到,这两场看似无解的危机,或许,指向的是同一个答案。
夜深人静,苏浅月独自坐在殿中。她没有看书,也没有批阅女学的文书,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那轮残月。
青禾从殿外走进来,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密报,呈到她面前。
“娘娘,查到了。当年与钱掌柜交易的那支走私商队,其头领,与宁王府旧部,有过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