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雨季,缠绵而湿润。一个周六的傍晚,天空阴沉,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深水湾魏宅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在外面的花园里汇成细流,将芭蕉叶洗刷得翠绿欲滴。宅邸内却温暖如春,中央空调维持着宜人的温度,空气中弥漫着书籍的墨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苏晚惯用的清雅花香调香氛。
书房区域,魏友泉刚结束一个与欧洲团队的视频会议,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图表暂时从脑海中褪去,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客厅靠窗的位置。
苏晚正蜷缩在柔软的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关于拜占庭镶嵌画艺术的专着,看得入神。柔和的阅读灯光勾勒出她宁静专注的侧脸,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幅静谧的油画。孕期进入稳定期后,她减少了外出,更多时间待在家里阅读、画画,周身散发着一种平和而满足的气场。
魏友泉静静地看着她,心中那份因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紧绷感,奇异地缓缓消散。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慵懒的安宁感弥漫开来。他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一个与他平日生活节奏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突兀的念头。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边,在地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苏晚察觉到光线变化,抬起头,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带着询问看向他。
“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魏友泉开口,声音因久未说话而有些低哑,语气却很平静,带着一种罕见的、商量的口吻,“今晚,别让厨房忙活了。我们自己做点简单的吃的,怎么样?”
苏晚闻言,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己下厨?对于习惯了被顶级厨师和佣人团队无微不至伺候的魏友泉来说,这简直是个破天荒的提议。他上一次进厨房,恐怕要追溯到少年时期在海外求学的艰苦岁月了。但看着他眼中那抹不似玩笑的、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光芒,苏晚随即笑了起来,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带着一丝调侃:“好啊。不过……魏总,您确定不会把咱们家这堪比米其林后厨的地方给点着了?我可不想明天上财经版社会新闻。”
她的调侃让魏友泉冷硬的唇角也微微上扬了一下。他没有反驳,只是伸出手:“走吧,魏太太,验收一下你丈夫除了赚钱之外,是否还有点基本生存技能。”
两人并肩走向位于宅邸西翼的开放式大厨房。这里平时是佣人和厨师的领地,宽敞明亮得惊人,中央是巨大的岛台,各种顶级厨具一应俱全,锃亮得可以照出人影,更像一个高科技展示厅,而非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魏友泉挥手示意原本在准备晚餐的厨师和帮佣暂时休息,将空间完全留给他们两人。瞬间,偌大的厨房只剩下他们,以及窗外淅沥的雨声。
“想吃什么?”魏友泉打开巨大的双门冰箱,里面食材琳琅满目,分类整齐,如同精品超市的货架。他扫视着,神情像是在审视一份重要的商业报告。
苏晚忍住笑,系上一条干净的碎花围裙,想了想说:“简单点吧,番茄炒蛋,清蒸一条东星斑,再炒个蒜蓉青菜就好。”这些都是最家常的菜式,看似简单,却最考验火候和调味的基本功。
“好。”魏友泉点头,开始从冰箱里取出需要的食材。他的动作明显生疏,拿起番茄和鸡蛋的样子,不像是在处理食材,倒更像是在拿起什么精密仪器。他站在水槽前清洗番茄,水流开得有些大,水花溅湿了他熨帖的衬衫袖口,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皱着眉头,试图将番茄蒂去除得干净利落,那专注的神情,竟比他面对百亿并购案时还要严肃几分。
苏晚在一旁准备蒸鱼用的葱姜丝,看着他笨拙却异常认真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习惯了下达命令的男人,此刻为了做一顿简单的家常菜,流露出这种近乎可爱的笨拙和专注,比任何昂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心动。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中那个被“蹂躏”得有些可怜的番茄,拿起刀,熟练地切成均匀的块状。“我来处理这个吧,魏总您……负责把鸡蛋打好?”她笑着递给他一个玻璃碗和几只鸡蛋。
魏友泉从善如流,拿起鸡蛋,在碗边轻轻一磕——力道没掌握好,蛋壳碎得有点厉害,蛋清差点流到台面上。他手忙脚乱地处理,眉头蹙得更紧。苏晚看着他想笑又忍住,伸手帮他稳住碗,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亲昵而自然的氛围。
准备工作磕磕绊绊地完成。苏晚掌勺,热锅凉油,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锅中,“刺啦”一声,香气瞬间被激发出来。魏友泉站在她身侧,不再是运筹帷幄的指挥官,而成了一个合格的“助理”,她需要盐,他递盐,她需要糖,他递糖,配合渐渐默契。锅铲碰撞的声音,食物在热油中欢快作响的声音,取代了平日的绝对安静,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有一次,苏晚翻炒青菜时,油星溅起,魏友泉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一步,将她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虽然那油星根本溅不到她。苏晚抬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紧紧盯着锅里的动静,仿佛在应对一场潜在的商业危机。这个小动作,让苏晚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当最后一道清蒸鱼出锅,淋上蒸鱼豉油和热油,撒上葱丝姜丝时,浓郁的鲜香充满了整个厨房。几道菜摆上餐桌,番茄炒蛋色泽金黄诱人,清蒸鱼形态完整,蒜蓉青菜碧绿清脆。卖相虽不及专业厨师,却充满了诚意和……乐趣。
魏友泉开了一瓶口感柔和的黑皮诺红酒,为苏晚只倒了小半杯。两人相对而坐,窗外雨声渐密,室内灯光温暖,餐桌上热气腾腾。
“尝尝魏总的手艺,”苏晚夹起一块鸡蛋,笑着递到他嘴边,“虽然打蛋环节有点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