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头,目光如同最深邃的夜空,倒映着星辉与灯火,也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那里面没有了商场的算计,没有了往日的冷厉,只剩下前所未有的清澈、坦诚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恳切。
“苏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苏晚的心上,“我欠你一个开始。一个……不是因为那份该死的协议、不是因为胁迫、更不是因为任何算计的开始。”
他抬起手,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出现在他掌心。盒子打开,里面并非寻常求婚时那种硕大夺目的钻戒,而是两枚设计极其精巧、线条流畅的铂金对戒。男戒简约大气,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边缘有细微的拉丝处理,显得沉稳内敛。女戒则优雅许多,戒圈上镶嵌着一圈细密的、切割完美的钻石,它们紧密地排列着,却并不张扬,如同众星环绕,在星光和灯光下闪烁着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他取出那枚女戒,苏晚能清晰地看到,戒指的内圈,用极细的工艺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w.Y.q & S.w”,以及一个日期——那是在撒哈拉沙漠星空下,他们身心交融、许下未来的那个夜晚的日期。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这枚戒指,不代表束缚,更不是契约的延续。它代表我的请求。请求你,忘掉那个错误的、不堪的开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放下所有过往的包袱,仅仅以魏友泉和苏晚的身份,重新、真正地开始一次。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吗?”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苏晚耳边炸开。不是惊喜,是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震动。所有的委屈、挣扎、隐忍、等待、以及最终破茧而出的爱与希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她白色的裙裾上,晕开深色的水渍。她看着眼前这个单膝跪地、放下了所有骄傲与身段、用最真诚的姿态请求她给予一个全新开始的男人,心脏疼得发紧,却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幸福和释然填满。
她哽咽着,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用力地、重重地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此刻的模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地回答:“我愿意……魏友泉……我愿意!”
听到她的回答,魏友泉深邃的眼眸中,瞬间迸发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巨大的喜悦光芒。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执起她的左手,将那枚象征着全新开始的戒指,轻轻地、稳稳地套入了她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得如同量身定制。
然后,苏晚流着泪,从丝绒盒中取出那枚男戒,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握住魏友泉伸出的右手,同样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上了他的无名指。冰凉的铂金圈住指根的那一刻,仿佛一个无形的、庄严的誓言终于落定。这一次,戒指圈住的不再是冰冷的交易和屈辱的枷锁,而是彼此确认的、通往未来的、爱的承诺。
魏友泉站起身,依旧握着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拥入怀中。两人在璀璨的星空与都市灯海的共同见证下,紧紧相拥。没有激烈的亲吻,只是静静地依偎,感受着彼此剧烈的心跳和指尖那枚新戒指带来的、沉甸甸的幸福实感。
回程的劳斯莱斯内,异常安静。车窗外的香港夜景如同流动的光河,飞速向后掠去。车内只亮着柔和的阅读灯,苏晚靠在魏友泉的肩上,两人十指紧扣,新戴上的对戒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闪烁,冰凉坚硬的触感,却传递着无比温热的暖意。
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静静地依偎着,空气中弥漫着历经千辛万苦、跋涉过黑暗深渊后,终于抵达光明彼岸的、巨大而平静的幸福。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安宁,将两人紧紧包围。
车子驶入深水湾,平稳地停在魏宅主入口。佣人早已恭敬地打开车门。魏友泉先下车,然后绅士地向苏晚伸出手。当苏晚搭着他的手,踏出车门,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宅邸大门时,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见宽阔的玄关厅内,并非往常的寂静,而是整整齐齐地站满了宅邸所有的佣人,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脸上都带着真诚而温暖的微笑。更让苏晚惊讶的是是,魏老太太竟然也在场,由桂姨搀扶着,站在人群的最前面,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温和的、甚至可以说是欣慰的神情。连一向与她不算亲近的魏明玉,也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脸上虽然还有些别扭,却也明显带着祝福的意味。客厅被重新布置过,摆放着新鲜的花束,洋溢着温馨喜庆的气氛。
“欢迎先生、太太回家。”管家带头,众人齐声问候,声音整齐而充满敬意。
魏老太太在桂姨的搀扶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苏晚和魏友泉紧紧交握的手上,以及他们无名指上那对闪烁的新戒指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伸出手,拉住了苏晚的另一只手,她的手有些干枯,却带着暖意,语气是苏晚嫁入魏家以来从未听过的温和与肯定:“回来了就好。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以后,和友泉好好的,把这个家,经营好。” 这番话,简单,却意味着真正的接纳和认可。
魏明玉也走上前,语气虽然还是有些生硬,但话却是好的:“嫂子,哥,恭喜你们。” 这一声“嫂子”,叫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真心实意。
这一刻,苏晚的眼眶再次湿润了。她不仅仅得到了爱人的承诺,更得到了这个曾经充满隔阂与算计的家族的真正接纳。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家”的归属感。她用力回握住魏老太太的手,又对魏明玉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轻声道:“谢谢妈,谢谢明玉。”
魏友泉站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幕,紧抿的唇角微微上扬,眼中流露出满足的神色光芒。他揽住苏晚的肩膀,对母亲和妹妹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热闹的问候过后,佣人们散去,各司其职。魏老太太和魏明玉也体贴地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回了自己的房间。宅邸重新恢复了宁静,却是一种洋溢着暖意的宁静。
回到主卧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不变的璀璨夜景,室内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气氛温馨而私密。苏晚洗完澡出来,穿着丝质睡袍,走到落地窗前。魏友泉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两人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苏晚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的戒指,心中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充盈着。她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友泉……”
“嗯?”魏友泉低沉应道,手臂收紧了些。
苏晚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眼中水光潋滟,有幸福,有羞涩,还有一丝即将宣布重大消息的紧张。她拉起他的一只大手,引导着,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