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的呼吸几乎停滞,小小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周文渊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再次紧紧握住了怀中仅剩的那点辣椒粉,另一只手,则悄然摸向了小腿处——那里,绑着一把之前并未示人的、媳妇给自己准备的、更小巧却异常锋利的匕首。冰凉的刀柄贴着小腿的皮肤,传来一丝最后的、也是最终的决绝。媳妇,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你!下来!” 一名杀手指向了躲在骡车另一侧、一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货郎。
气氛,凝固到了冰点!死亡,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空气都仿佛停止流动的瞬间——
张冲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到极致的光芒!他猛地抓过车上不知道谁掉落的一个半空的水囊,将里面剩余的水混合着车板上的泥浆灰尘,再次不由分说地、狠狠地糊在自己和周文渊的脸上!同时,他用只有周文渊们两人能听到的、如同钢丝般绷紧的声音急速道:
“六舅!瘟疫!染了瘟疫的人什么样?!浑身发烫,神志不清,身上有烂疮!快!”
周文渊瞬间领会!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周文渊立刻开始浑身剧烈地“发抖”,幅度大得几乎要从车上滚落,口中发出模糊不清、仿佛来自深渊的呓语,一只手甚至开始疯狂地、用指甲去抓挠自己手臂上那刚刚敷了药、但看起来依旧狰狞可怖的伤口,做出溃烂流脓、痛不欲生的假象!尊严?体面?在生存面前,算个屁!
张冲则在一旁,带着哭腔,却又故意放大声音,用一种极致的惊恐对着那已经逼近到几步之外的杀手喊道:
“别过来!求求你们别过来!我叔父……他……他得了‘天花’!从北面传来的!碰了就会烂手烂脚,浑身流脓,神仙也救不了啊!求你们行行好,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天花”两个字,如同真正的瘟疫炸弹,瞬间在流民队伍中引爆了核弹级的恐慌!人群发出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像躲避洪水猛兽般,连滚带爬地远离两人所在的骡车,空出了一大片地方!连那个正要过来检查的杀手,脚步也像是踩到了烧红的烙铁,猛地顿住,脸上露出了极度嫌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神色,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枭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地钉在周文渊身上,似乎在用他所有的经验和意志,判断着这骇人表演的真伪。就在他目光最凝聚的那一刻,周文渊恰到好处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一口“咬破”了之前早已含在嘴里的、混合着辣椒汁残余和泥血的“污物”,一丝暗红色的、黏稠的“血”从周文渊嘴角溢出,顺着肮脏的下巴滴落。配合着周文渊那污秽不堪、状若疯魔、不断抓挠“溃烂”伤口的样子,在跳动的火把光线下,显得格外的真实而骇人!
即便是心如铁石、杀人如麻的枭,在面对这种超越武力、无法理解、且具有恐怖传染性的“瘟疫”时,那钢铁般的意志也终于产生了一丝本能的、无法控制的犹豫和忌惮。他损失不起手下,更不愿让自己和弟兄们沾染上这种沾之即死、无药可救的晦气!
就在这生死一瞬、空气凝固的僵持中
“头儿!那边有马蹄声!可能是巡夜的官兵!” 一名在外围警戒的杀手突然压低声音,急促地示警!
枭的脸色骤然一变!他狠狠瞪了周文渊所在的方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不甘、暴怒,但最终还是对官府力量的忌惮占据了上风。他当机立断,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撤!”
话音未落,几名杀手如同融入夜色的鬼影,迅速而无声地消失在道路两侧的黑暗山林之中,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