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被篡改的音频,如同病毒般瞬间侵入了整栋建筑的神经中枢。
“静语归位,灰烬反击。”
冰冷、扭曲、夹杂着电流杂音的指令,不再局限于某个特定的训练场,而是通过每一个广播喇叭,在走廊、在实验室、在休息区、在每一个有人或“无人”的角落里,无限循环地回荡。
废弃的维修通道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墙壁上剥落的油漆碎屑随着低频的广播声簌簌掉落,砸在陆昭的肩上。
他身旁的王博士,那张总是布满疲惫和惊惶的脸,此刻却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你……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你把它接进了主系统?你把指令……扩散到了整栋楼?”
陆昭没有回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从通道铁栅栏外渗透进来的声音上。
起初,是死寂。
一种令人心悸的、广播声之下的绝对寂静。
仿佛整座地下堡垒都在屏息,聆听着这个从未出现过的词汇——“反击”。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打破了寂静。
那不是枪声,也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沉重柔软的物体高速撞击在金属墙壁上的声音。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声音变得密集起来,如同暴雨前奏的零落雨点,迅速汇成一片狂乱的鼓点。
沉闷的撞击声、骨骼错位的脆响、金属柜被撞翻的刺耳摩擦声,以及一种介于野兽嘶吼和人类悲鸣之间的、无法名状的嚎叫,混杂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要将他们所在的这条狭窄通道彻底淹没。
“他们……他们在自相残杀。”小王身后的一个年轻特警队员脸色煞白,紧握着突击步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能看到主通道应急灯光下,一个个灰色的身影以一种极其野蛮、毫无章法的方式纠缠、撕打、撞击。
他们不再是步伐精准的机械,而是一群挣脱了枷锁,却又找不到方向的狂兽。
陆昭的目光越过混乱的场面,落在一个监控摄像头上。
那上面的红点,那个代表“红眼系统”神经末梢的装置,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
“不,不对。”王博士突然抓住陆昭的手臂,他的手冰冷而颤抖,力气却大得惊人,“不只是自相残杀这么简单!‘静语归位,灰烬闭眼’是一套完整的逻辑闭环。‘静语’是唤醒,‘灰烬’是识别目标,‘闭眼’是待机或休眠。你用‘反击’替换了‘闭眼’,你破坏了那个闭环!系统……系统会判定为最高级别的逻辑错误!”
他的话音刚落,整条维修通道的灯光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
不仅如此,连同主通道的应急灯也一同陷入了黑暗。
绝对的、纯粹的黑暗降临了,只有特警队员战术头盔上的微弱光束在黑暗中划出几道不安的轨迹。
“怎么回事?备用电源也断了?”小王立刻警觉起来,对着耳麦低吼,“沈清?沈清?报告情况!”
耳麦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沈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干扰……整栋楼的……能量输出在……飙升!中枢系统在……试图夺回控制权……它在进行无差别……的物理断电!我们快要……失去视野了!”
“能量飙升?”陆昭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看向王博士,“什么东西会造成能量飙升?”
王博士的脸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是‘归零’协议……当系统无法通过指令控制‘战士’,或者‘战士’本身出现不可逆的损坏时,就会启动‘归零’。那不是简单的关机,而是通过植入物瞬间释放高压电流,从神经层面彻底清除他们的记忆和人格,把他们变回真正的‘白板’。这个过程会消耗巨大能量,而且……而且对载体来说,是极度的痛苦和致命的。系统现在把所有‘战士’都判定为了‘损坏品’!”
痛苦……
陆昭的脑海里闪过那个“战士”耳后淡青色的植入痕迹。
他原以为那只是个接收器,现在看来,那更像一个随时可以启动的刑具。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声音从通道深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