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打斗声，也不是嚎叫声，而是一种……摩擦声。
一个人的脚步声，拖着沉重的步伐，正从他们身后的黑暗中，一步步地……走来。
小王和他的队员立刻转身，枪口和战术手电的光同时指向了声音的来源。
光柱的尽头，一个身穿灰色训练服的“战士”正站在那里。
他没有参与外面的混战，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陷入狂暴。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身体微微颤抖，双手紧紧地抱着头，姿势痛苦而扭曲。
他没有攻击，只是在光束的照射下，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不再是“红眼系统”控制下的空洞无神，也没有陷入疯狂的赤红。
那是一双……困惑的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有碎裂的冰层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被冰封了太久的、属于人类的情感。
他看着陆昭，又看了看旁边全副武装的特警，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像是在努力学习一项早已被遗忘的技能。
“……好……吵……”
他终于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沙哑，干涩，却清晰可辨。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陆昭。
他预想过混乱，预想过暴力，甚至预想过更强大的敌人出现。
但他从未预想过，这个被他篡改的指令，在撕裂“战士”们服从性的同时，也撕开了一道通往他们“自我意识”的裂缝。
他不是在对一群机器下令，而是在对一群被囚禁的灵魂呐喊。
“别……别开枪！”王博士突然挡在了特警队员的枪口前，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战士”，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悲悯的神色，“他的条件反射……正在崩溃。‘反击’指令和‘归零’协议的电流正在他的大脑里交战。他现在……介于人和机器之间。”
那个“战士”似乎听不懂王博士的话，他只是痛苦地摇着头，嘴里开始发出更多破碎的音节。
“……灰烬……反击……不……回家……我……要回家……”
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失去了焦点，开始茫然地四处扫视。
当他的视线落在维修通道墙壁上一个模糊的标记——一个交叉的齿轮和扳手符号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眼中的困惑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被唤醒的记忆。
他不再理会陆昭等人，而是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标记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手抚摸着墙壁，仿佛在寻找一扇看不见的门。
“他在做什么？”小王低声问。
“他在……寻找出路。”王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不是基金会设定的路线，而是他自己……或者说，他‘过去’的记忆为他指引的路线。”
陆昭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制造的混乱，似乎打开了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测的潘多拉魔盒。
这些被唤醒的“战士”，不再是只听从指令的棋子，他们带着破碎的记忆、混乱的逻辑和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即将在这座地下迷宫里，谱写一曲谁也无法预料的血腥乐章。
而那个正在墙壁上摸索的“战士”，他的手指最终停在了一块不起眼的砖石上。
他用力一按，伴随着沉闷的机括声，他们面前坚固的墙壁，竟然缓缓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后，不是另一条通道，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的黑暗。
一种混杂着消毒水、陈旧金属和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的气息，从那片黑暗中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