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目光死死锁住孟青云的脸,那眼神难以置信,还有深不见底的愧疚与痛苦。她抬起手,抚摸着儿子的脸,声音嘶哑破碎:“青云…你…你到底是谁?!你是娘的儿子?…还是陶谦?!你…你是不是…都记得?!记得子寅…记得…凝红?!”
“轰——!”
孟青云的脑子仿佛被千斤重锤击中!母亲竟然知道了!在这个家破人亡、父亲入狱、母亲垂死的时刻,她竟揭开了他最深的秘密!沉寂多年的陶谦怨念蓦然泛起一丝扭曲的喜悦,而孟青云自身却被无尽的绝望与惊惶吞噬!
“是!是我!我就是陶谦!”陶谦的怨念裹挟着狂喜喷薄而出,“凝红妹妹,你还记得我!你怎能嫁给孟隽德?他害死了我,你怎能嫁给他?”那怨念彻底失控,连声质问。
“瑾瑜哥哥,凝红很高兴……”张氏的目光依旧温柔似水,“……你竟成了我的儿子,我还能照顾着你,看着你长大……瑾瑜哥哥,你可知,你走后我心如死灰,只想随你而去……可爹娘哭得肝肠寸断……我实在于心不忍啊,爹爹更是一夜白头……娘亲劝慰我,若你我缘分未尽,或许你能投胎做我的孩儿……我日夜祈求,终于盼来了你……能再做你的亲人,我心底……其实是欢喜的……”
张氏取出那半块玉佩:你送我的信物,我一直珍藏着...瑾瑜哥哥,既已恢复记忆,该早些告诉我的。这样我们便能早日叙话,青云那孩子也不必独自煎熬这般久了。
张氏温柔的话语叩击着孟青云的心扉,陶谦那纠缠不休的怨念在这番言语间渐渐消散。可心底蛰伏的那缕魔念不甘蛰伏,疯狂翻涌,将陶谦的残念狠狠压下:“可你还是嫁给了我的仇人!你怎能嫁给仇人!”这如同恶鬼附体般的嘶吼,狠狠撞击着张氏的防线。
“是啊,我怎就嫁给孟家兄长了呢?”张氏仿佛沉入了往事,“那时节,我是那般伤心,爹娘亦是痛彻心扉,周遭更有人指摘我克夫、不祥……孟家兄长,他待我极好。他替你操持后事,帮着安顿孟家上下……更助爹爹渡过难关……他当真是个好人啊……与你在一处时,我总要照料你、为你忧心。可孟家兄长,他事事为我思虑周全,件件替我打点妥当……爹娘也道孟家兄长可靠。我想着……这般被人悉心照料的日子,未尝不好。横竖都要嫁人,横竖也只有孟家兄长不嫌弃我……我便嫁了他……”
“瑾瑜哥哥,”张氏挣扎着想要起身,孟青云将她安置在主院门口的椅子上。她双手紧紧抓住孟青云的胳膊,目光直直望向他的眼底,“瑾瑜哥哥,我其实不后悔的,不后悔嫁给孟家兄长……这二十多年,我过得很舒心……我也不后悔曾经那样爱慕你……可你们之间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是当年的凝红知晓了,或许会为你报仇,杀了孟家兄长再来陪你。但如今的我不会,瑾瑜哥哥,我只求你……求你放过我的青云。你要报仇,尽可取走我和老爷的性命,只求你放过我的青云……他才二十岁,还没成亲,还没好好看过这世间。自十六岁起,你已折磨他四年,如今……也该够了……”
张氏拿起紧攥在胸口的牌位,置于身旁茶桌上,挣扎着便要起身下跪。奈何她身体过于虚弱,甫一离凳便软软滑倒。孟青云急忙伸手搀住母亲,陶谦的怨念在张氏话语中悄然退散,彻底沉寂,那疯狂的魔念亦被孟青云死死压制。汹涌的负面情绪虽能催动魔念癫狂,此刻面对这深情的剖白,魔念却无计可施。反倒是灵魂深处那片广陵残魂,被母亲真挚的情感激荡,化作涓涓暖流,助孟青云压制着躁动的魔念。
母亲……是儿子错了……他屈膝跪倒在张氏身畔。
这不是你的错,青云。张氏双手捧起儿子的脸,你父亲犯了错,这是他该受的。可你没有,你清清白白来到这世间,在我们掌心长大。你是母亲的孩子,这一切不该由你承担……记住青云,你不是陶谦,你是孟青云。是孟隽德和张凝红的孩子孟青云,是被母亲呵护着、宠爱着长大的好孩子……青云……我的儿……张氏声音渐弱,气息游离。孟青云抱着母亲恸哭:母亲!母亲!您别丢下我!
孟府正堂,灵幡惨白飘荡,烛火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幽光映照着中央那口薄棺。棺内,张氏紧闭双眼,面容平和。
孟青云跪在棺前,一身缟素。母亲临终的话语,彻底压制下他心头汹涌的魔念。陶谦的怨念自那之后,再无半点动静,归于死寂。孟青云一边向火盆投着纸钱,一边回溯这须臾二十年的生涯——往昔与父母相处的桩桩件件温馨瞬间,仿佛骤然涌回眼前;而那些混账不堪的叛逆过往,亦纤毫毕现。
“我究竟做了什么?”孟青云泣不成声。这一刻,那个真正的孟青云,回来了。
一阵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铁链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孟隽德回来了。
皇帝终究念了一丝旧情,在周玄策的竭力斡旋下,允准这位已被褫夺一切、沦为阶下囚的皇商,暂时归府为发妻奔丧。
他被两名衙役粗暴地推搡着进门。曾经圆润饱满的身形如今佝偻干瘪,华丽的锦袍被肮脏破烂的囚服取代,裸露的手腕和脖颈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鞭痕与青紫。诏狱的酷刑虽未立即结果性命,却已彻底摧毁了他的精神与尊严。他不再是那个长袖善舞、富甲一方的皇商,只是一个被命运彻底碾入尘埃的老人。
当孟隽德的目光触及棺中妻子安详的面容时,身体猛然一晃,喉间挤出“呜呜”的抽气声,浑浊的老泪汹涌滚落。他挣脱衙役的搀扶,踉跄扑到棺前,枯瘦颤抖的手抚上妻子冰冷的脸颊。
“夫人…夫人啊…” 嘶哑破碎的声音里,浸透了无法言喻的悲痛与绝望。倾家荡产,爱妻身死,通敌叛国的污名如附骨之蛆…曾引以为傲的财富、人脉、地位,在绝对皇权与构陷面前,脆弱如薄纸。巨大的无力感与遭世界遗弃的悲凉将他彻底吞没。他猝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跪在棺前的儿子。
“是你…是你害死了你娘?!你不是答应过护你母亲周全的……你是孟青云……还是陶谦?” 孟隽德的声音带着一种绝望和控诉。
孟青云猛地抬头!跪行至孟隽德面前痛哭:“父亲……是我害了母亲,是我控制不住陶谦的怨念,让母亲发现了端倪……被陶谦控诉、指责……可是母亲一直很温和……她说她不后悔……不后悔爱陶谦,也不后悔嫁给父亲你……她说她很欢喜陶谦转世成为她的孩子……她说她祈求了好久好久……”孟青云断断续续的将张氏话语转述,这位悲伤的老人听得泪流满面。“母亲说,这一切不该由我承担……她说我是孟青云,不是陶谦……我是孟青云,是孟隽德和张凝红的孩子孟青云……父亲……”孟青云大哭,这一声父亲情真意切,“是我错了父亲,我是孟青云……是我自己看不明白……”
“好孩子,你母亲说的对,这不是你的错。”孟隽德半蹲扶起孟青云,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这一切是为父的错,是为父种的因,二十年前我害死了陶谦,如今的苦果我该承受。孩子……我的儿,你只消记得,你不是陶谦,你是孟青云,是我和凝红的孩子孟青云就够了。”梦见的站起身,佝偻着身子抚摸亡妻的脸:“凝红,是我看的没你透彻。我们的儿子岂能任由他陶谦作践!”他看了看四周,见陶谦的灵位还放在灵堂,便拿过来放进张氏的棺材,“陶谦……陶瑾瑜……你有何怨念冲着我们来,如今凝红去了,孟家没了,你也该满意了。我儿岂能受你摆布,背上不忠不孝之名,你既想要我孟隽德这条命,我便赔给你。”孟隽德眼中猛地爆发决绝!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在电光火石间抽出堂前站立的巡狩卫的佩刀,向着脖子抹去,同时发出一声悲怆到撕裂灵魂的呐喊:
“陶谦!你赢了!家破人亡!这是报应!报应啊。”
“爹!!爹!!”
“快拦住他!”
孟青云面颊一热,带着父亲气息的鲜血如同灼热的熔岩喷涌而出,瞬间浸透了他的脸庞,也染透了他素白的丧服!
孟隽德枯枝般的身躯缓缓倒下,他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微弱却字字如刻,清晰地迸出,如同最后的箴言:
“青云……我的……儿……记住!你是孟青云……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最后一个字尚未完全吐出,他眼中最后一点星火骤然熄灭,身体猛地向前一沉!
“爹……爹?!” 孟青云爬过去抱起孟父,“爹啊——娘啊————!!!”一声混合着极致痛苦、绝望、崩溃哭嚎从孟青云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父亲!!大哥!!”跪在一旁的孟婉蓉被这一幕吓傻了,起身欲扶,却被肖姨娘按在原地,并示意不要出声。
“桀桀桀……精彩!真是精彩绝伦的人伦惨剧!” 一道邪异的声音,突兀地在灵堂角落的阴影中响起。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他如同流动的水银,但此刻的气息,比在镇异司锢灵殿时更加凝实、更加深不可测。
“孟小友,贫道玄阴子这厢有礼了。”众人一听玄阴子,纷纷亮刀围将起来。一直隐在暗处的周玄策和赵峰也探出身形。
孟青云一听到玄阴子之名,被压制的魔念疯狂涌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毁灭飓风,轰然炸开!灵堂烛火瞬间尽数熄灭!漫天纸钱灰烬被卷上高空狂舞!离得近的士兵和巡狩卫如同被无形巨浪拍中,惨叫着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或柱子上!整个孟府都在这恐怖气息的肆虐下剧烈震颤,瓦砾簌簌如雨落下!
“孟小友莫动怒,贫道是来给小友送份人情的。”他无视了肆虐的气息,将身后一人提溜出来,正是被镇异司扣作人质的卢秉昭。
“卢秉昭,孟小友可认得?正是令小友家破人亡的主谋。”玄阴子将卢秉昭扔到孟青云脚下。
卢秉昭被摔得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来,满眼仇恨地瞪向孟青云:“死得好!死得好!上次你们一家就该死!我儿死了,你们凭什么还活着?下去陪着我儿不好吗?……哈哈……哈哈哈……死得好……孟青云你也该死……修士?修士又能如何?还有你玄阴子,养不熟的白眼狼,你也该死!”
听着卢秉昭的叫嚣,孟青云随手一挥。
嘭!卢秉昭应声倒飞出去,半晌爬不起来。
“孟小友,这份人情,可还合意?”
“卢秉昭分明关在镇异司大牢!你如何带出来的?意欲何为?”孟青云血丝密布的眼眸骤然转向玄阴子,翻腾的杀意汹涌如潮。
“孟小友切莫动怒,”玄阴子笑吟吟道,“贫道恰有位精于此道的朋友,取物提人,不过举手之劳。贫道绝无恶意,只想与孟小友结个善缘——有件事想请小友相助,却苦无趁手之物相赠。若觉这份人情不够,贫道手中尚有卢秉昭诬陷孟家的铁证,这份诚意——可还够?”玄阴子说着,抬手送出,一只木匣轻轻悬于孟青云身前。
“玄阴子!你这无耻之徒!竟敢出卖我!”一旁的卢秉昭目眦欲裂,“那些证据分明就是……”话音未落,玄阴子随意一拂袖,卢秉昭喉间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聒噪!贫道与孟小友叙话,岂容你插嘴!”玄阴子一言不合骤下杀手,激得孟青云体内魔气翻涌。“你这是杀人封口?害死我弟弟孟庆霖的,可是你?陷害我与父亲的,可是你所为?夜闯镇异司窃走牡丹邪绣的,莫非也是你?”
“孟小友息怒。此事虽有贫道身影,却皆为还报人情。害你弟弟非贫道本意,乃是卢尚书索要方子,贫道不过借花献佛……至于令尊与你蒙冤,贫道并未参与。那邪绣亦是还卢妃人情,毕竟她手持我派故物……”
孟青云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玄阴子,周身翻涌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雾,灵堂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父母的棺椁就在身后,鲜血的气息与纸钱焚烧的焦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一幅绝望的图景。
“玄阴子!”孟青云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砾摩擦,“你究竟意欲何为?杀了他,便以为能抹去你的罪孽?”
玄阴子面对这滔天的恨意与魔威,非但不惧,反而像是欣赏一件绝世珍宝般,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无视周围如临大敌的镇异司众人和周玄策冰冷的目光,向前飘然一步,那股阴寒的气息竟奇异地抚平了部分孟青云狂暴外溢的能量,显示出他对力量精妙的掌控。
“孟小友,稍安勿躁。”玄阴子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非人的阴冷,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真诚”,“贫道方才说了,是来送人情,结善缘的。卢秉昭这等人,不过是棋盘上一枚过河的卒子,死不足惜。真正值得在意的,是你啊,孟青云。”
孟青云瞳孔微缩:“我?”
“不错,正是你。”玄阴子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贫道对你的关注,远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从清河县那诡异的邪藤纸开始,你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就引起了贫道的兴趣。后来,画中魅影、狐嫁报恩、人皮灯笼、金榜噬魂、以及邪绣牡丹……一桩桩,一件件,你身陷其中,总能化险为夷,更重要的是,贫道在你身上看到了……‘斑驳’。”
“斑驳?”孟青云皱眉。
“对,灵魂的斑驳!”玄阴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狂热,“一个身体里,竟能同时容纳如此多的‘杂质’而不崩溃,甚至还能……吸收转化!那纠缠不休的陶谦怨念,如同跗骨之蛆,换做常人,早已心智尽丧,沦为怨灵的傀儡。可你呢?你不仅能与之共存,甚至在它的折磨下,灵魂深处反而被激发出一股……更古老、更纯净的力量。贫道若没看错,那是一片仙域的残魂吧?仙魂残片啊!何等珍贵!更妙的是,孟小友,你似乎天生就能汲取这世间最污秽、最负面的东西——恐惧、怨恨、绝望、愤怒……这些他人避之不及的毒药,对你而言,竟是提升修为的……养料!”
他每说一句,孟青云的脸色就变幻一分。玄阴子的话,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将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一层层剥开。陶谦的怨念在魔气的压制下本已沉寂,此刻似乎又被提及,微微躁动。
“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孟青云的声音带着惊疑。
“贫道是谁?”玄阴子轻笑一声,带着一丝自嘲,“一个被困在囚笼里的可怜虫罢了。孟小友,你可还记得那个在清河县昙花一现,又仓皇逃离的刘道士?”
孟青云脑中电光一闪:“你是那个逃走的刘道士?!”
“算是吧。”玄阴子随意地挥了挥袖子,仿佛在掸去灰尘,“贫道初临此界,身魂受创,急需一具合适的皮囊栖身。那刘道士……嗯,资质尚可,又与一些有趣的‘东西’有所牵扯,便成了贫道暂时的落脚点。可惜啊,他牵扯太深,惹的麻烦太多,贫道只好‘弃车保帅’,另寻他法了。”
不等孟青云消化这个信息,玄阴子抛出了一个更震撼的消息:“孟小友,你以为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广袤无垠?大道通天?错了!大错特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悲悯与嘲讽:“此界,不过是一座……封闭的牢笼!一次灵气复苏的回光返照罢了!天道规则不全,法则残缺!此界修士,无论天赋如何卓绝,终其一生,也难以突破元婴桎梏!渡劫?飞升?呵,那是遥不可及的梦!因为此界……根本没有通往更高世界的‘门’!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困在井底的蛙,看着虚假的天空,做着无望的挣扎!”
这番话如同惊雷,不仅炸在孟青云心头,也让一旁的周玄策等人脸色剧变。元婴桎梏?无法飞升?这是他们从未听闻过的惊世秘闻!
玄阴子紧紧盯着孟青云剧烈波动的眼神,声音充满了诱惑:“但是,孟小友!你不同!你太不同了!你是贫道在此界数百年来,见过的唯一‘异数’!你那斑驳而强大的灵魂,你那能兼容并蓄、转化负面力量的天赋,尤其是你灵魂深处那片来自界外的仙魂残片……这一切,都让你拥有了打破这牢笼枷锁的……可能!你是‘钥匙’,是此界生灵挣脱宿命的……希望!”
“仙魂残片?钥匙?希望?”孟青云喃喃自语,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认知。他想到了碧落,想到了她神秘的身份和偶尔流露出的对更高境界的认知。
玄阴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细微变化,低笑一声:“呵,看来孟小友也并非全无察觉。那位一直跟随在你身边的冥界仙子……碧落姑娘?她对你说过这些吗?她告诉过你此界的真相吗?还是说……她也有自己的‘任务’,需要你这位‘钥匙’在合适的时机,为她开启某扇‘门’?”
碧落的名字被提及,如同一根冰冷的针扎进孟青云的心脏。碧落的隐瞒?可能的利用?玄阴子的话语如同毒藤,在他对碧落毫无保留的信任上悄然缠绕。
“贫道无意挑拨,”玄阴子话锋一转,显得无比“诚恳”,“只是觉得,孟小友如此天赋,却因循守旧,困于所谓的正道修行,简直是暴殄天物!特别是……你体内那些‘杂质’。”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孟青云的肉身,直视他灵魂深处躁动的陶谦怨念。
“比如这陶谦怨念。”玄阴子语气带着一丝不屑的惋惜,“如此精纯的怨恨之力,孟小友竟只知强行压制,任其侵蚀心智,甚至偶尔被其操控?何其愚蠢!这怨念,本该是你最上乘的资粮!”
他向前一步,声音如同魔咒般直接灌入孟青云的识海:“天地万物,负阴而抱阳。灵气是阳,怨煞便是阴!阴阳相济,方为大道!你既能吸收天地灵气,为何不能炼化这怨煞之力?将其剥离、提纯、吞噬,化为自身魔元!灵魔双修,阴阳共济!这才是能突破此界天道残缺限制的无上坦途!这才是你真正应该拥抱的力量!”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玄阴子突然抬手,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眼中充满恐惧的卢秉昭。
“看好了,孟小友,这才是物尽其用!”
玄阴子口中念念有词,一段诡异、晦涩、充满原始掠夺意味的法诀低吟而出。他的指尖泛起幽暗的乌光,凌空对着卢秉昭一抓!
“啊——!!!”卢秉昭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肉眼可见的,一股浓郁如墨、充满极端恐惧、怨毒、绝望的黑色气流,如同被无形之力从他七窍中强行抽出!这股黑气在玄阴子掌心盘旋、压缩,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哀嚎,最终凝成一枚不断扭曲、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其中挣扎的漆黑珠子。
玄阴子欣赏着这枚“怨念精华”,如同欣赏一颗绝世宝珠。他看向孟青云,眼中是赤裸裸的诱惑:“看到了吗?这才是力量!纯粹、强大、直接!摒弃无谓的仁慈与压制,拥抱它,掌控它,吞噬它!”
他屈指一弹,那枚凝聚了卢秉昭所有负面情绪和生命精华的漆黑珠子,缓缓飘向孟青云。
“孟小友,那陶谦的怨念,比这卢秉昭临死前的杂念精纯何止百倍?它盘踞在你灵魂深处四年,汲取你的痛苦成长,早已与你部分同源。尝试一下贫道刚刚念诵的‘噬魂归元引’初段心法,将它剥离出来,炼化掉!让它成为你挣脱牢笼的第一块踏脚石!证明给贫道看,你值得贫道的投资,值得成为……破开这囚笼的希望!”
玄阴子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与期待。那枚悬浮在孟青云面前的怨念珠散发着致命的诱惑,那段邪异的法诀更是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身后是父母的棺椁,眼前是家破人亡的仇敌被炼化成的“资粮”,玄阴子描绘的“灵魔双修”、“挣脱牢笼”的宏伟图景,以及关于碧落隐瞒的暗示……这一切,如同狂涛骇浪,瞬间将刚刚因母爱而短暂清醒、决心做回“孟青云”的青年,再次狠狠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与力量诱惑的旋涡之中。
灵堂内死寂一片,只有孟青云粗重的喘息声,和他眼中剧烈闪烁、在滔天恨意与魔道诱惑之间疯狂摇摆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