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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血染通敌?魔心种(1 / 2)

卢府,曾经门庭若市的礼部尚书府邸,如今朱门紧闭,封条刺眼,如同被剥去了华服的尸体,在秋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隔着尚书府三条街的一座小院子里,卢秉昭瘫坐在太师椅上,仿佛一夜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须发如今散乱如枯草,象征着权柄的官袍剥去,只余一身刺目的素白中衣。他枯槁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支断裂的、镶嵌着珍珠的赤金凤簪——那是他女儿卢妃及笄之年,他亲自挑选的礼物,象征着他对她入宫争宠、光耀门楣的期许。

“清韵…我的韵儿…” 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过沟壑纵横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簪子上。女儿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的旨意,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卢家在后宫的根基被连根拔起,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他本人更是被革职查办,只待最后的审判。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毒藤,疯狂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两个名字:

孟青云!若非这个灾星!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爬回来的孟家余孽,在镇异司死咬着不放,深挖线索,他的韵儿怎会暴露得如此彻底?那个愚蠢的计划或许根本不会被皇后利用得如此完美!是孟青云的调查,成了压垮兰儿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家!根源!一切的根源!一介商贾之家,若非当年的提拔,他孟隽德如何能成为皇商?我的俊儿没了,他平日喜欢孟家小儿子,做父亲的给儿子找个玩伴合情合理,为什么要反抗?偏偏冒出个白云道长的弟子孟青云,打乱了一切计划,救得了一回孟庆霖救不了第二回,爹说过,要让他来陪你的。你看得真的让他来陪你了,只是没拉上孟氏一家。

若非我的俊儿没了,韵儿或许就不会在深宫中如此急切地想要立功固宠,就不会铤而走险!是孟家!是孟隽德!是他们招来了灾祸,连累了我的韵儿,毁了卢家!

“孟隽德…孟青云……!” 卢秉昭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的诅咒,每一个名字都带着淬毒的恨意。他的眼神不再是政治家的算计,而是一种失去一切、濒临绝境的野兽般的疯狂。什么家族未来,什么朝堂博弈,都已成灰烬。此刻支撑他的,唯有同归于尽的毁灭欲望!

阴影中,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阴气悄然弥漫。一个模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的黑暗里,正是玄阴子。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卢秉昭的癫狂状态,如同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卢秉昭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纯粹、极致、摒弃了所有理智的仇恨,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燃料,一把最锋利也最容易操控的“刀”。

“卢大人,丧女之痛,锥心刺骨啊。” 玄阴子的声音如同冰片摩擦,带着一种非人的阴冷,直接传入卢秉昭混乱的脑海。

卢秉昭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阴影:“谁?!玄阴子?!是你!是你害了我女儿!” 他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无形的阴寒气息死死压制在椅子上。

“害她?” 玄阴子发出一声低沉的、毫无温度的笑,“卢妃娘娘野心勃勃,求仁得仁罢了。若非她主动寻我,我又如何能‘帮’她拿到那朵致命的牡丹?真正害她的,是她的蠢,没明白后宫的形式就敢贸然动手,你看连那林妃都能看透他的伎俩,横插一手,更何况是那洞察秋毫、坐收渔利的皇后?当然还有那步步紧逼、不肯放手的孟青云,是那…视她为弃子的命运啊。”

他的话如同毒针,精准地刺在卢秉昭最深的痛处,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推向深渊。

“我要他们死!我要孟家满门死绝!死无葬身之地!” 卢秉昭嘶吼着,状若疯魔。

“死?” 玄阴子缓缓从阴影中飘出,身形依旧模糊不清,只有那双闪烁着幽蓝寒芒的眼睛清晰可见,“简单的死,太便宜他们了。卢大人,你想不想…让他们身败名裂,遗臭万年?让整个大雍都唾弃孟家?让皇帝亲自下旨,将他们挫骨扬灰?”

卢秉昭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怎么做?!”

玄阴子如同鬼魅般靠近,冰冷的气息拂过卢秉昭的耳畔,将一个恶毒到极致的计划,如同毒液般缓缓注入他的意识:

“通敌叛国!”

“孟隽德早年与草原苍鹰部落有大量皮毛、铁器、茶叶贸易,记录犹在。战时虽禁,但彼时非战,此乃‘伏笔’。”

“我手中有苍鹰部落一种罕见的密文。伪造几封孟隽德与部落首领的‘密信’易如反掌。信中,‘孟隽德’可痛斥朝廷盘剥,许诺提供‘京城布防图’、‘北疆军粮转运路线’,换取对方支持其‘趁乱取利’,甚至…‘裂土封王’!”

“再‘找’一两个曾为孟家跑过草原生意、有把柄在手的行商。略施小术,让他们‘回忆’起曾替孟家传递过‘特殊口信’或‘包裹’。”

“最后,将几片伪造的密信残片,一枚伪造的、带有苍鹰图腾的‘信物’,找个机会,‘放’进孟家某处隐秘库房或产业的夹层里…”

“此罪,十恶不赦!证据链‘完整’,由你卢大人,以‘戴罪之身、泣血陈情’之态,在朝堂之上抛出…你猜,皇帝会如何?周玄策…还能护得住谁?”

卢秉昭的身体因极致的兴奋和仇恨而剧烈颤抖,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这个计划…太完美了!不仅能彻底毁灭孟家,更能让孟隽德父子永世不得翻身!让整个大雍都记住孟家是叛国贼!这比简单的杀戮,更解恨千倍万倍!

好!好!好!” 卢秉昭连喊三声,每个字都像淬了火星般迸出,眼中唯余一片疯狂舔舐着理智,“就这么办!玄阴子!只要你助我成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我这条老命!”

玄阴子眼瞳深处,一丝贪婪与嘲弄如冰下暗流,倏忽即逝:“卢大人言重了。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身影无声地没入浓稠的阴影,只留下卢秉昭独自立于冰冷的书房中央。卢秉昭对着虚空,发出夜枭般瘆人的低笑,那笑声在梁柱间撞出空洞的回响,他彻底沉溺于将孟家碾为齑粉的癫狂臆想之中。那柄致命的刀,已然淬满幽毒,只待挥出那撕裂一切的寒芒。

数日后,金銮殿。空气仿佛凝成了沉重的铅云,肃杀之气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一派山雨欲倾的窒息。

皇帝高踞龙椅,面沉似水。丽妃皇子惊悸体弱、卢妃被废黜、卢家轰然倾塌、皇后因“失察”遭申饬……这接踵而至的后宫惊涛,如同无形的巨索勒入皮肉,将他拖入深深的疲惫。对世家根深蒂固的忌惮与掌控朝堂的无力感如毒藤般绞缠,纵然龙威犹在,那眉宇间也难掩刻骨的倦怠与焦躁。

就在例行朝议接近尾声时,一个身影踉跄着扑倒在御阶之下,发出凄厉的哭嚎:“陛下!陛下为老臣做主啊!老臣有惊天冤情,关乎国本,不得不冒死陈奏!”

正是被革职待审、一身素服的卢秉昭!他披头散发,形容枯槁,涕泪横流,将一个“痛失爱女、家破人亡、仍不忘忠君报国”的悲愤老臣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卢爱卿…你有何冤情?”皇帝皱眉,声音带着不耐。

“陛下!”卢秉昭猛地抬头,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与“大义凛然”,“老臣要状告商贾孟隽德,及其子镇异司巡狩卫孟青云——勾结草原苍鹰部落,通敌叛国,意图颠覆我大雍江山!”

“轰——!”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通敌叛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远比之前的商业倾轧、邪修嫌疑严重万倍!

“卢秉昭!你休要血口喷人!”周玄策脸色剧变,厉声喝道。他心中警铃大作,瞬间明白了卢秉昭的疯狂图谋!

“陛下!老臣有铁证!”卢秉昭无视周玄策,声嘶力竭,从怀中颤抖着捧出一叠文书:

“此乃孟家早年与苍鹰部落巨额交易的官府备案!皮毛、铁器、茶叶!数量之大,远超寻常商贾!非战时虽不违禁,但其心可诛,早有勾连之实!”

“此乃老臣安插在草原的忠仆,冒死截获的孟隽德与苍鹰部落首领的密信!以罕见草原密文书写,已请精通此道的鸿胪寺少卿破译!”他呈上信件和译文。译文上,“孟隽德”痛斥朝廷盘剥,许诺提供“京城布防图”及“北疆军粮转运路线图”,换取对方支持其“趁朝廷与世家内耗之机,裂土称王”!

“此乃曾为孟家行走草原的行商张大、李羊的供状!他们招认,曾多次替孟隽德传递‘特殊口信’与‘包裹’给部落接头人!并有孟家信物为凭!”

“另外,据密信提及,部分往来信物及密信备份,就藏在孟家位于南郊的‘永丰仓’三号库房夹层之中!恳请陛下立即派人搜查,迟恐生变!”

证据链“环环相扣”,罪名骇人听闻!

“陛下!此乃构陷!”扶乐亲王周玄策心急如焚,出列抗辩,“卢秉昭因女获罪,怀恨在心!所谓密信,笔迹可仿!行商人证,可被收买胁迫!物证尚未查实,岂能轻信?孟家向来遵纪守法,孟青云更是为朝廷出生入死…”

“王爷!”一个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永昌伯站了出来,脸上悲悯如画,“卢大人痛失爱女,悲愤过度或有之。然通敌叛国,非同小可!铁证如山,岂是‘构陷’二字可轻描淡写?陛下,此等动摇国本之重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立即锁拿孟家全族,查抄府邸,严加审讯!若孟家清白,自可还其公道;若真有其事…则万万不可姑息养奸!” 永昌伯字字诛心,显然将镇异司坐实他儿子罪名将其流放一事的仇恨也加在了孟青云身上。

“请陛下明察!”

“锁拿孟家,查抄府邸!”

数名与卢党有旧谊或被永昌伯串联的官员纷纷出列附和。朝堂之上,压力如潮涌向御座。

皇帝脸色铁青,胸膛起伏。通敌叛国!这是他身为帝王绝不能触碰的逆鳞!尤其是密信中提及的“京城布防图”和要害军粮路线,精准得令人脊背生寒!无论卢秉昭出于何种私心,这些“证据”都如毒刺般楔入他心底。对孟家涉案的那点疑虑,瞬间被对江山社稷的忧惧和对“背叛”的震怒所淹没。

“够了!”皇帝猛击龙案,声震殿宇,梁尘簌簌而落,眼中迸出帝王的雷霆之怒,“孟隽德、孟青云父子,通敌叛国,罪无可赦!着即查抄孟府,锁拿孟氏全族!孟隽德即刻下诏狱,严刑鞫问!”

“孟青云……”皇帝目光森寒如冰,“暂押镇异司,严加看管,无旨不得擅离!待查明其罪责,另行发落!”

“孟氏女眷,禁于府中,着御林军重兵围守,寸步不得出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此案,卢秉昭……暂留待质!”

“陛下!此案证据尚有疑点……”周玄策疾呼上前。

“周玄策!”皇帝雷霆般的厉喝劈空而至,目光如刀锋扫过,“朕意已决!镇异司给朕牢牢看住孟青云!若有半分差池,严惩不贷!退朝!”

旨意如同九天雷霆,轰然炸响。周玄策站在原地,看着卢秉昭眼中那疯狂得逞的怨毒,看着永昌伯等人眼底的算计,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全身。他知道,孟家的末日,到了。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昔日的孟宅此刻已沦为炼狱。

沉重的大门被粗暴撞开,如狼似虎的刑部番役、御林军士兵潮水般涌入。呵斥声、哭喊声、打砸声、翻箱倒柜的刺耳噪音瞬间撕裂了府邸的宁静。珍贵的瓷器玉器被扫落在地,碎裂声不绝于耳;华丽的帐幔被粗暴扯下;仆役丫鬟惊慌失措,被推搡着集中看押,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拳脚棍棒。

“奉旨查抄!闲杂人等蹲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搜!仔细搜!尤其是西郊永丰仓!三号库房夹层!”

“找到孟隽德通敌的罪证!”

混乱中,孟隽德被衙役从书房拖出,铁链加身,他奋力挣扎怒吼:“奸佞构陷!我孟隽德对天发誓,绝无通敌!陛下!陛下明察啊!” 回应他的只有衙役冷酷的推搡和铁链的哗啦声。他被粗暴地带走,押往阴森恐怖的诏狱,等待他的将是残酷的刑讯。

主院卧房内,药味浓得化不开。孟母张氏本来在孟青云的精心照料下好了一半,能下地走动了。如今,惊闻孟家巨变,病情骤然加重,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动弹不得,贴身的丫鬟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夫人…夫人您撑住啊…老爷和少爷…青云少爷会有办法的,她是修士……一定有办法的!”

丫鬟的话被门外粗暴的喝骂和翻箱倒柜声打断。

几个番役冲了进来,凶神恶煞地开始搜查。一个番役粗鲁地掀开床头的柜子,里面的衣物杂物被胡乱扔出。半块不值钱的玉佩混在一件素色旧衣中飘落下来,恰好落在孟母枕边。

那是……陶谦哥哥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虽然不值钱,她一直留着。张氏目光微动,不动声色的掩在衣服

衙役们没有在房间搜到什么有用的,倒将值钱之物搜刮了一遍。

张氏看着衙役离去,她强咽下喉头的腥甜,咬紧牙关,撑着虚弱的身体勉强坐起,颤抖着手指点向大丫头,嘶声道:“快...快召集未被押走的仆役,清点残存的物件,安抚受惊的丫鬟,绝不能让孟家就此垮掉!”

她挣扎着起身,恰逢姨娘肖氏领着孟家小姐孟婉蓉走进来。肖姨娘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张氏:“夫人莫急,还有我们呢。您快躺下歇着,我来安排。”

张氏拍了拍肖姨娘的手:“玉娘,辛苦你了。扶我出去瞧瞧吧。”

肖姨娘和孟婉蓉搀着张氏来到院中,只见庭院里桌椅翻倒,杯盘狼藉。肖氏立刻吩咐家中仅剩的几个丫头着手收拾。

就在此时,前院传来一阵呼声:“书房发现了密室!”

张氏和肖姨娘心中骤然一紧。片刻后,只听得前院乒乓作响,紧接着一个粗嘎的大嗓门怒骂道:“呸!什么晦气玩意儿,一个破牌位也值得藏起来……”

过得一阵,听得前院安静下来,便知道衙役们走了。张氏示意肖姨娘扶她过去看看,两人慢慢往前院走去。院中依旧狼藉,台阶下扔着一个黑色牌位,上面写着故友陶君谦之灵位。丫鬟将灵位和地上的几页纸拾起来拿给张氏,张氏接过灵位注目良久,随后用手帕细细擦拭,随后又看起来那几页纸,上面断断续续的写着:“…对不起…求你…放过青云…放过孟家…”

张氏看到这,哪里不明白的。他想起来上次出事之后孟隽德夜晚呓语中说的“对不起…”,想到儿子孟青云的变化,想到儿子眼中那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恨意…以及看向她的目光…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这一刻,在极致的混乱中,被这张纸瞬间贯通!

一个迟来的、惊悚的真相,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咳…咳咳…”张氏咳出一口血,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将下去。肖姨娘赶紧抱住她;“夫人!”

“夫人!” 丫鬟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几名神色复杂的镇异司巡狩卫“护送”下,闯了进来。正是被“严加看管”、暂时羁押在镇异司的孟青云!他收到家中巨变的消息,瞬间暴走,几乎冲破束缚,最后还是看在同门之谊,压下暴怒,在恳求之下,得到在周玄策的默许,才得以在严密监视下匆匆赶回

“母亲!” 孟青云看到母亲吐血,目眦欲裂,扑到身前,一把抱起张氏往后院主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