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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权欲噬心?深宫谋(2 / 2)

一只黑色纸鹤无声落下。

“三点:一,彻查当值‘漏记’女史!她最近接触过什么人?有无异常?二,详查张氏和小翠的所有社会关系,特别是与卢妃宫中其他人员的关联!三,也是最要紧的,”周玄策的手指重重点在司衣监库房的位置,“给我查华服入库后,到被下令送往凤藻宫前这段时间!所有进出库房的人员记录!所有接触过这件衣服的人!哪怕只是一个负责洒扫的粗使太监!任何异常举动,比如在丙字架附近无故停留、触碰,都要记录在案!”

纸鹤翅膀一振,消失无踪。

“那我们…”李元昊有些急躁。

“等!”周玄策斩钉截铁,“等风信堂的消息。同时,赵峰,你亲自带人,暗中监控卢妃宫和那个张氏,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汇报!元昊师兄,你带人继续盘查司衣监相关人员,特别是那几日的当值管事和守卫,看看能否找到登记簿被动手脚的蛛丝马迹。青云师兄,”他转向孟青云,目光深邃,“随我再去一趟凤藻宫现场,或许…有被忽略的细节。”

孟青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点了点头。怀中的乌木杖剑冰冷依旧,周玄策的冷静分析,像一道微光,暂时刺破了魔煞笼罩的阴霾,让他意识到此案远比个人恩怨复杂。然而,对卢家的恨意,如同毒藤,依旧深深扎根。

凤藻宫依旧笼罩在低气压中。周玄策和孟青云在偏殿,由镇异司的人协助,逐一询问事发时在场的宫人。询问已近尾声,收获寥寥。大多数宫人要么吓傻了语无伦次,要么就是重复着当时的恐怖景象。

最后一个被带进来的,是一个年纪很小、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宫女,名叫铃儿。她脸色惨白,眼睛红肿,显然吓得不轻,说话也哆哆嗦嗦。

“奴…奴婢当时在殿外廊下候着…听到娘娘尖叫才…才跑进去…”铃儿声音发颤。

“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周玄策语气尽量平和。

“看…看到娘娘指着镜子…脸…脸变了…好可怕…然后…然后春桃姐姐和夏荷姐姐就…就像疯了一样打起来了…流了好多血…小殿下哭得快没声了…”铃儿说着又要哭出来。

“还有别的吗?任何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孟青云追问,他并不抱太大希望。

铃儿抽噎着,努力回想,忽然怯生生地说:“有…有一件事…奴婢不知道算不算奇怪…”

“但说无妨。”周玄策道。

“就…就是在出事的前一天…”铃儿小声道,“奴婢去司衣监给娘娘取新熨好的帕子…路过库房那边…正好看到针工局的姜姑姑…从里面出来…她好像…好像跟库房门口当值的小太监说了句什么…奴婢离得远,没听清…就听到…好像…好像提到‘丙字三号’?后来…后来奴婢就听说…丽妃娘娘要的那件漂亮衣服…就是从‘丙字三号’架子上取的…”

姜姑姑?丙字三号架?

周玄策和孟青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针工局管事姜尚宫?

周玄策立刻追问:“你看清是姜尚宫?确定她提到的是‘丙字三号’?”

铃儿被他的严肃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奴…奴婢确定是姜姑姑…‘丙字三号’…奴婢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但好像是这几个字…当时也没在意…”

铃儿怯生生的证言,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通往真相迷宫的另一扇门。姜尚宫,是谁的人?在丽妃选定衣服的前一天,出现在司衣监库房,还特意提到了存放那件邪衣的架子!

“姜尚宫?丙字三号架?”周玄策眼中寒光骤敛,声音沉凝如铁。针工局管事姜尚宫,表面上是深居简出的太后一手提拔的老人,素来中立,鲜少参与后宫倾轧。但风信堂曾有过一条极不起眼的记录:姜尚宫入宫前,与未央宫大总管太监江福是同乡,且早年似乎有过一段情谊,虽多年刻意疏远,但逢年过节总有几分微薄的人情往来。

“青云师兄,看来我们得去‘拜访’一下这位姜姑姑了。”周玄策起身,动作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然而,未等他们行动,风信堂的黑色纸鹤如同索命的幽灵,带着最新的情报疾飞而至。纸鹤带来的信息冰冷而残酷:

“漏记”的当值女史在风信堂暗探找到她之前,已在司衣监自己的住处“悬梁自尽”,现场留有“因疏忽酿成大祸,无颜苟活”的遗书。经查,她死前两日,其家人收到一笔来源不明、数额不小的银钱。

小翠确系张氏远房侄女,但关系疏远。深入追查发现,小翠在司衣监浆洗房曾与卢妃宫中一个负责花木的三等宫女走得颇近。而那个三等宫女,在事发后第二天“失足”跌入太液池,捞上来时已溺毙多时。

司衣监库房关键时间段内,所有记录看似正常,但一个负责洒扫丙字区的小太监回忆,姜尚宫在丽妃选定华服的前一日傍晚,确实来过库房。她借口查看新入库的江南贡缎,在丙字架附近停留了不短时间。当时库房当值的小太监被姜尚宫以“请教针线”为由支开片刻。

线索的箭头,无声指向了针工局的姜尚宫

周玄策与孟青云不再耽搁,立刻带人直扑针工局。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混乱。姜尚宫在自己的值房内,七窍流血,已然气绝身亡!她的桌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青瓷小瓶,旁边散落着几根沾染了诡异暗红色泽的绣线——正是“叠影流光”技法所用、蕴含邪气的特殊丝线!她的手指死死抠着桌沿,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灭口!干净利落!

“好狠的手段!”李元昊检查完现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怕她开口!”

孟青云看着姜尚宫扭曲的面容和那刺目的暗红绣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魔煞的低语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看,又是这样!死无对证!幕后之人,永远藏在阴影里!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蝼蚁!规则?律法?不过是她们玩弄权术的遮羞布!唯有力量…唯有彻底碾碎她们的力量…”

周玄策面沉如水,眼中风暴凝聚。他仔细检查了姜尚宫的尸体和遗物,最终在姜尚宫贴身佩戴的一个陈旧香囊夹层里,发现了一小片烧焦的纸角,上面残留着半个模糊的江字和半个福。

江福!未央宫!皇后!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了那个看似最不可能、却又最符合逻辑的终点——母仪天下的皇后崔氏!

看来邪绣确实是卢妃设法送入宫中,准备对付丽妃的。此外,想必另有人窥破了卢妃的心思,也在关键之处悄然推波助澜,才令此事进行得如此顺遂。周玄策目光微动,沉吟道:然而深宫之内处处皆是耳目,更有皇兄的人时刻盯着。宫外之物但凡流入,终究会留下痕迹。此案这般顺利,恐怕是后宫的主位者有意放任了。

“看来这位姜尚宫怕是皇后的暗棋,倒是撇得干净。”孟青云突然开口。

“或是利用她与江福的旧情,以及针工局的便利身份,轻易将邪绣安置在丽妃必选的那件华服上,再置于显眼的丙字三号架。”周玄策补充道,“她看透了卢妃的嫉恨与后宫的推波助澜,看似全程‘无为’,只在关键处轻描淡写地将邪衣‘赏’给丽妃,完成了真正的致命一击。后面关键宫人的‘意外’身亡,怕也少不了这位后宫主人的示意。”

李元昊骤然变色,难以置信:“您的意思是…皇后?!她为何…?”

“为何?”周玄策嘴角浮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锐光如刀,“丽妃得宠有子,是她的眼中钉;卢妃家世显赫,同样威胁她的地位。一石三鸟之计!”他霍然起身,锦袍无风自动。

“丽妃,容颜尽毁,身心遭受重创,失去争宠资本,其幼子虽未死但受惊过度,根基受损,前途渺茫。彻底出局。!”

“卢妃作为表面上的“主谋”和直接执行链条的终点,是完美的替罪羊。卢妃获罪,卢家在后宫势力土崩瓦解!”

“丽妃若废或死,其年幼皇子…按宫规祖制,当由无子中宫抚养!皇后之位,稳如泰山,且得未来储君之望!”

“布局深远,心机如海,手段狠绝!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只怕那只后宫中帮助卢妃的手也被她拿了把柄捏在手中了,日后只能俯首帖耳。”

条分缕析,字字诛心!密室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这已非后宫争宠,而是赤裸裸的、以人命和国本为棋子的权力倾轧!

孟青云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听着周玄策的分析,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戳进他的心脏。苏娘绝望的血,绣娘枯槁的尸,曹德安悬梁的尸体,丽妃枯萎的容颜,皇子惊悸的啼哭,宫女互戕的鲜血…所有惨烈的画面在脑海中疯狂闪回,最终都汇聚成那张隐藏在凤冠之后、冰冷算计的脸!

袖中的乌木杖剑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应到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戾气。

“证据呢?”孟青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爆发前的平静,“这些…只算是推论。现在关键证人都没了,皇后更可以一句‘失察’推得干干净净!我们能拿什么去指证当朝皇后?”

“确实如此。”周玄策转过身,面色凝重,指尖划过那份记录着姜尚宫与江福关联的焦黑纸片,声音低沉而锐利:“皇后的局已现端倪,但还有一个关键环节必须理清——那片邪绣核心,是如何突破锢灵金匮三重禁制,神不知鬼不觉被带出镇异司的?这绝非寻常手段!”

孟青云眼中红翳翻涌,强行压下心头恨意,嘶声道:“三重符箓锁链被‘冰霜’之力瞬间冻结、碎裂…这种诡异阴寒、能侵蚀封印灵力的力量…绝非普通妖邪或武者能为!我们还未接触过类似功法,我曾在古籍中见过一种类似《寒冰诀》的描述,与之相似…据说要在极寒之地,吸纳天地至阴致寒之气,结合内丹运转,凝练寒冰之力。”

周玄策瞳孔一缩:“寒冰诀?…之前出现一个玄阴子,现在又来一个擅长寒冰之力的邪修,这京城之地越发的不太平了…” 此话一出,密室内的温度仿佛都骤降了几分。

“此事怕跟玄阴子脱不了关系!”孟青云咬牙,恨意与魔煞的低语交织,“他与我孟家血仇不共戴天!当年构陷我父亲,玄阴子便是卢秉昭暗中招揽的得力爪牙,用邪术炮制伪证!如今事涉卢妃,我不相信他没有参与!”

周玄策立刻召来风信堂寒鸦:“查!事发前后,京城及周边,所有与‘玄阴子’或‘寒冰诀’相关的蛛丝马迹!尤其是…与卢府或卢妃宫中人员的隐秘接触!”

纸鹤带着凛冽的寒意飞走。很快,一份加急密报送回:

锢灵殿失窃前数日,卢妃宫中一名负责采买的二等宫女,曾以“为娘娘祈福”为名,多次出宫前往京城西郊一处院落。

有暗巷目击者称,失窃当夜子时前后,曾看到一个模糊的、浑身散发着阴冷寒气、如同流动水银般的影子,在靠近皇宫和镇异司区域的屋顶上急速掠过,方向正是锢灵殿所在!

在卢妃宫秘密搜查时,于其贴身妆奁的暗格内,发现了一枚非宫制的、刻有诡异冰霜符文的黑色玉佩!

真相拼图的最后一块,带着刺骨的寒意,砰然落下!

“邪绣是卢妃设法带进宫的!”周玄策声音冰冷,“她因嫉恨丽妃得宠有子,早已丧心病狂!她不知从何处得知‘血牡丹’邪绣的存在及其恐怖效用,便暗中联系了寒灵门一脉余孽或者是与其父卢秉昭有旧的玄阴子!以重金或某种承诺为代价,指使寒灵门一脉余孽潜入镇异司,以邪法破开锢灵金匮,盗取邪绣核心!然后,她再利用司衣监的渠道和人手,试图将邪绣秘密送入宫中,缝制在丽妃的衣物上!只是她万万没想到…”

孟青云眼中血光暴涨,接道:“…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被皇后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看在眼里!皇后顺水推舟,甚至暗中助推,将她这枚‘刀’磨得更锋利,最终却让她砍向了自己!而玄阴子…” 孟青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魔煞的低语充满了嗜血的兴奋,“…他…他真正图谋的恐怕不止是卢妃的报酬!那片邪绣蕴含的怨念与力量…他或许另有所图!卢妃,不过是被利用了!”

御书房,气氛凝滞如冰。

周玄策躬身立于御前,案上摊着他详尽的奏报:卢妃嫉恨丽妃、指使宫人传递邪物、买通司衣监女史的“确凿”证据链;姜尚宫作为关键中转人离奇死亡及其与未央宫大太监江福的隐秘关联;司衣监管理混乱、登记疏漏致使邪物入宫;以及……最终,那份指向“后宫管理存在重大疏漏,致使邪祟有机可乘,惊扰圣驾龙嗣,而种种迹象表明,最终获益者指向……”的措辞极其委婉却字字千钧的暗示。

皇帝的脸色铁青,握着奏报的手背青筋暴起。他如何看不明白?愤怒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他猛地抓起案上的一方端砚,狠狠砸在地上!墨汁四溅,如同泼洒的污血!

“好!好一个管理疏漏!好一个最终获益!”皇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颤抖,眼中是帝王的震怒,更是被世家、被枕边人算计的屈辱和无力。

他死死盯着周玄策:“玄策,你告诉朕,这‘疏漏’,该如何处置?这‘获益者’,又该当何罪?!”

周玄策深深一揖,声音沉稳却带着沉重的无奈:“皇兄息怒。卢妃娘娘嫉恨成狂,戕害妃嫔,祸及皇嗣,罪证确凿,按律当严惩,以儆效尤,肃清宫闱。司衣监总管、相关管事、守卫玩忽职守,罪责难逃。至于……管理后宫之责,”他微微一顿,“皇后娘娘统领六宫,未能及时洞察奸邪,防范未然,致使邪祟入宫,惊扰圣驾及皇子,确系失察之责。然……邪祟诡谲,人心难测,非尽人力可防。臣以为,当以申饬、责令整顿宫闱为宜。”

“申饬?整顿?”皇帝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笑声,充满了讽刺。他看向皇后崔氏。皇后早已跪伏在地,泣不成声:“臣妾有罪!臣妾未能管束后宫,致使卢妃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更让邪祟惊扰陛下和皇儿!臣妾愧对陛下信任,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她哭得情真意切,将“失察”之罪认下,将所有的罪责都巧妙地推给了卢妃和所谓的“管理疏忽”,绝口不提任何主动的阴谋。

皇帝的目光在皇后看似柔弱忏悔的身影和周玄策那份沉甸甸的奏报上来回扫视。崔氏世家,树大根深,盘根错节。卢妃之父卢秉昭虽为礼部尚书,但其根基远不如崔家深厚,且其女犯下如此大罪,已是弃子。丽妃已废,其子……需要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此刻若强行撕破脸彻查皇后,必将引发朝堂剧震,动摇国本。

政治的天平冰冷地倾斜了。

皇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疲惫:“传旨!”

“卢妃废为庶人,褫夺封号,打入冷宫,非死不得出!卢秉昭教女无方,革职查办!

司衣监总管及一干人等玩忽职守,杖毙!其余相关人员,流放!

皇后崔氏统领后宫不力,申饬!罚俸一年!责令即日起整顿宫闱,肃清奸邪,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丽妃受邪祟所害,着太医好生调养,移居静心苑。其幼子……暂交皇后抚育看顾,以安其心。”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卢府瞬间坍塌,卢秉昭在朝堂上听闻女儿被废、自己获罪,当场昏厥。后宫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皇后在未央宫“闭门思过”,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这场血腥棋局的最大赢家——除掉了最具威胁的丽妃,废掉了有野心的卢妃,拿到了抚养皇子的资格,还捏住了林妃的把柄。

镇异司,密室。

烛火摇曳,映照着孟青云惨白如纸、却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脸。“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公道?!”孟青云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周玄策,眼中的红翳如同活物般蔓延,几乎要吞噬整个瞳孔。魔煞的力量前所未有的澎湃,在他识海中疯狂咆哮、狞笑:

“看啊!孟青云!!权欲!贪婪!不公!这就是你要守护的规则?!这就是你要效忠的朝廷?!卢秉昭的女儿成了替死鬼,而他卢家只是丢官!真正的元凶皇后,仅仅是申饬!她得到了皇子,巩固了地位!那些枉死的人呢?苏娘的仇呢?你孟家的冤屈呢?!规则?律法?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物!是遮羞布!是笑话!”

魔煞的低语扭曲了他的认知,他看到周玄策平静的脸,只觉得那是在向权力妥协,是在冷眼旁观不公!他看到皇帝威严的身影,只觉得那是懦弱无能,被世家裹挟的傀儡!强烈的“疑”与“恨”如同毒火焚烧着他的理智。

“深宫如狱,人心似鬼。此局无解,唯余叹息……”那句叹息如同魔咒,在他心中反复回荡,每一次都让魔煞的力量壮大一分。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寒的力量已能在他情绪激荡时,短暂地干扰他的神智,扭曲他的感官,让他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充满恶意和绝望的阴影。

周玄策看着濒临失控的师兄,眼中充满了深沉的忧虑和痛惜。他理解孟青云的愤怒,这结局同样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无力。他走到孟青云面前,声音低沉而恳切:“师兄,我知道你心中不平。此案……确无绝对的‘公道’可言。朝堂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亦有他的不得已。”

“不得已?!”孟青云猛地抬头,眼中的红光如同地狱之火,袖中乌木杖剑嗡鸣震颤,冰冷的煞气几乎冻结空气,“好一个不得已!那无数条人命,苏娘、绣娘、曹德安、小翠、姜尚宫、司衣监那些被杖毙的人…甚至那个勾结玄阴子却害人害己的卢妃!都成了这‘不得已’的祭品?!还有玄阴子!那个害我孟家的元凶之一!他就在幕后,如今依旧逍遥法外!卢秉昭!他教女无方,纵容女儿勾结邪魔,如今丢了官,失了势,他会把这滔天的恨意算在谁头上?!是我!是孟家!师弟!连你也觉得,向这肮脏的权术低头,放过真正的毒蛇和豺狼,是‘明智’之举?!这就是你守护的‘秩序’?!”

魔煞的咆哮在他脑中达到顶点:“看到了吗?规则连玄阴子那样的邪魔都制裁不了!它只用来束缚像你这样的‘好人’!卢秉昭不会罢休!玄阴子更在暗处觊觎!唯有力量!毁灭一切的力量!才能终结这永无止境的阴谋与仇恨!杀出去!先杀卢秉昭,再斩玄阴子!”

周玄策感受到孟青云身上那近乎失控的、混杂着自身恨意与邪力的狂暴气息,手已紧紧扣住了法器,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师兄!冷静!心魔已快将你吞噬!玄阴子盗取邪绣,其目的绝非仅仅帮助卢妃那么简单!卢秉昭失势,其报复必然疯狂!这正是幕后之人乐见的混乱!他们想看到你失控!想看到镇异司内乱!你若此刻被失控,大开杀戒,才是正中他们下怀,让亲者痛仇者快!清醒过来!此局虽暂结,但玄阴子、邪绣源头、乃至皇后真正的底牌,都还在迷雾之中!我们需要你!需要清醒的你!”

“清醒?哈哈哈哈!”孟青云的笑声癫狂而绝望,他踉跄后退,眼中的红光剧烈闪烁,仿佛两个意识在体内殊死搏斗,“清醒地看着仇人逍遥?清醒地等待卢秉昭和玄阴子下一次更恶毒的算计?师弟,这世道…早已病入膏肓!规则…不过是强者为弱者编织的囚笼!”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周玄策,那眼神充满了被背叛的痛楚、对规则的彻底失望,以及近乎凝成实质的毁灭欲望,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冲天的戾气,撞开密室大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