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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澄月缘牵?红尘暖(1 / 2)

五月的京城,繁花争妍,街巷间绿荫如盖,处处可见姹紫嫣红。牡丹、芍药在庭院中盛放,海棠随风曼舞,护城河波光潋滟,倒映着澄澈碧空与垂柳拂波。空气里浸润着沁人花香,间或鸟鸣啁啾,交织出祥和的初夏画卷。

公子小姐们或乘轿漫步,华服翩翩,言谈间总绕不开修仙热潮——茶馆中,几位贵公子正热议仙人传道、修真秘法,一位小姐轻摇团扇低叹:“若得一枚仙丹,或可窥见仙门。”然更多人因自制力不足或为生计所困,唯有望而兴叹,空谈修炼却难觅门径。

田野上,春播的禾苗青翠欲滴,随风起伏似碧浪翻涌,昭示着丰年将至;市集熙攘鼎沸,小贩的吆喝声里裹挟着百姓对天帝的感念:“神仙降世后,当真是风调雨顺,想必今岁定是丰年!”

寺庙香火鼎盛,香客如织,信徒虔诚祈福,唯愿这太平盛世绵延永续。

碧落、明心、周玄策、孟青云一行人自清河县返回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般鼎盛景象。

几人回到白云观,径直前往镇异司临时驻地交付任务。碧落则先行告退,返回居所。

镇异司临时驻地内,领队明心声音沉稳而清晰,将清河县事件的始末、调查经过、最终处置以及目前所知的隐患,条分缕析,一一禀明。

白云道长与几位副司逐页审阅着赵峰呈上的详尽卷宗,频频颔首。

觉明大师听罢,欣然赞道:“好!条理分明,处置果断利落!我辈修士后继有人啊!尤为难得的是,尔等竟能在青阳掌门驾临之前,便已锁定妖物根源,揪出幕后线索,更将利用邪物害人的吴有德绳之以法,消弭了一场滔天祸患!明心道长沉稳干练,实乃道门之光!”

天机阁长老凝视周玄策:“郡王年纪虽轻,心思却如明镜般透亮!竟能借自身精纯木灵之气对那邪纸的本能排斥,窥破其中蹊跷,一举洞穿吴有德骗局!此等对灵力本质的敏锐洞察与临场推演,堪称惊才绝艳!假以时日,必成擎天玉柱!”他眼底赞赏如实质流淌。

白云道长轻捋长须,温润目光落在孟青云身上:“青云此番,亦令老道倍感欣慰。孤身潜入受害者府邸,洞察人心幽微,于重重迷雾中擒住要害线索,为明心勘破‘妖祸实乃人心邪祟’提供了铁证。”道长语带深意微微一顿,“这般精妙神识掌控与磐石心性,较之两月前初入山门时,已是脱胎换骨。短短时光精进如斯,真乃我道门之幸。”

周玄策耳尖泛红,努力将脊背绷得笔直,眸中星辉闪烁。孟青云则恭谨垂首:“弟子惶恐。全仰赖明心师兄点拨,碧落仙子及时驰援,更蒙……师尊与观中前辈日夜教诲。”

白云道长颔首,总结道:“清河一案,虽未尽全功,然尔等已竭尽所能,于重重迷雾中拨云见日,更牵扯出五毒教余孽‘七情使’之重大线索!青阳掌门已亲赴南疆,镇异司总部亦调集精锐配合。此后续剿邪重任,非尔等当前修为可担。”

白云道长说罢,取出四个木盒:“盒中是一些聚灵丹、凝元丹与血气丹,适合你等提升修为、打磨体魄,权当此次试炼的奖赏。另外,天工坊新制了一批修士适用的兵刃,你等各自去挑选一件。”

几人听罢,躬身行礼,应声告退。周玄策早已按捺不住心中雀跃,强自收敛步伐,只待迈出殿门便要第一个冲向天工坊。孟青云则依足礼数,待白云道长微微颔首,方才转身离去。

四人各怀心思,结伴朝着天工坊的方向行去。

后山山洞工坊内,地火脉引出的火焰翻腾跳跃,热浪扑面而来。放眼望去,材料架上多是些刚发掘不久、蕴含微弱灵气的矿石、年份尚浅却质地坚韧的灵木,间或夹杂着几块强大妖兽的森白骨骼与遒劲筋角等基础材料。工匠们叮当锻打,锤击声中尝试着初步的灵力引导与符文描摹。

“几位,挑吧!都是好胚子,趁手保命是第一位!”鲁大执事引他们步入成品间,朗声道,“几位是清河功臣,司里特批,可在坊里新打造的这批‘灵胚’里挑一件!先说好,灵气刚复苏,好材料难寻,手艺也还在摸索,”他指着陈列的器物,“这些家伙事比不得传说中的法宝,但绝对强过凡铁百倍,更能顺畅承载、引导咱们刚炼出的灵力!挑吧!”

“刀!”赵峰毫不犹豫地抓起一柄刀。刀身以新发现的“寒铁矿石”反复锻打而成,通体乌黑如墨,入手沉甸甸的冰凉感,刀刃流转着冷硬的寒光。刀柄紧裹着防滑的妖兽皮革。虽无灵光特效,但赵峰能清晰感知,自身灌注的微弱煞气正被刀身行云流水般引导,毫无滞涩,其锋利与坚韧远胜寻常军刀。

鲁大执事:“好眼力啊!‘寒铁破锋刀’!寒铁导煞,锋锐绝伦,坚韧无比,正是最合战场搏杀的路子!拿好了!”

周玄策径直掠过攻击性武器架,走向防护区,拾起一面小巧的圆形护心镜。镜体由蕴藏微弱水灵之气的巨型龟类妖兽甲壳打磨而成,呈深褐色,质地温润坚韧。镜背镶嵌一圈细小青玉石,中央则是一颗稍大些的雾隐石,其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他注入一丝木灵之气,护心镜微光一闪,镜面瞬间朦胧模糊,身前尺许范围内的空气也随之扭曲,漾开一层极淡、肉眼难辨的“薄雾屏障”。

鲁大执事赞许颔首:“小郡王明智!此乃‘玄龟雾隐镜’!玄龟甲片天生防御强横,对钝击和穿刺颇具奇效。青玉石助你稳定心神,加速灵力恢复。最妙的当属这‘雾隐石’!注入灵力可激发一层‘迷踪雾障’,虽无法硬撼重击,却能扭曲光线、干扰低阶神识探查及远程箭矢锁定,令敌手难以瞄准!贴身佩戴,危急时刻可保性命!这可比提根棍子冲杀上去稳妥得多!”周玄策满意地将护心镜贴身佩戴,安全感油然而生——比他所接受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训诫,更契合这份自小根植于心的谨慎。

明心拿起一柄桃木剑,剑身远非凡品,乃用一截遭新近天雷劈中却未毁、蕴藏一丝微弱雷霆生机的雷击桃木精心削刻而成。剑身呈深紫色,纹理天成简单的辟邪纹路。剑格处以朱砂混合少量灵矿粉末,勾勒出一道基础的“镇邪符”。入手温润,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破邪气息。明心注入一丝法力,符箓微亮,剑身隐有细小的电弧游走。

鲁大执事点头:“‘雷击镇邪剑’!雷击桃木天生克制阴邪,辅以这基础镇邪符,对付寻常鬼魅妖邪足矣!法力催动下,更能激发微弱雷力,对阴煞污秽之物有奇效。道长一身正气,正合此剑!”

孟青云一路逡巡,最终停驻在一个陈放杂项的架子前。他心中的“大侠梦”是锄强扶弱,这需要力量;他潜意识里陶谦的怨念,又渴望着杀戮;而碧落的点化与对弱者的悲悯,则让他渴望“守护”。最终,他的目光被一根造型古朴的手杖牢牢攫住。手杖通体由一段异常温润致密的百年乌木雕琢而成,杖身笔直,顶端镶嵌着一颗打磨得光润莹洁的青金石,杖底则包裹着一圈加固的青纹铁。它看起来更像是一件文雅的器物,而非杀伐之兵。

孟青云拿起手杖,入手沉实凝练。

他凝神将神识注入其中,“嗡……”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顺着神识沁入神魂,如清泉淌过,让他时常紧绷的心神陡然舒缓。同时,他感觉自身神识的感知范围如同涟漪漾开,微微扩展,周遭环境的声响、气流的细微变化都更清晰地映现于脑海。

鲁大执事饶有兴趣:“小子,眼光独到啊!百年乌木质地坚韧,水火不侵,本身就能当根好棍子使。这青金石可是好东西,虽然灵气微弱,但能帮你们更快定下心神,感知更清晰,不易被幻术迷惑。杖底的青纹铁箍,结实,真要动起手来,砸碎个把不开眼的小妖脑袋没问题!” 他顿了顿,看着孟青云复杂的眼神,“小子,握紧顶部用力拔出来!”

孟青云随即明白,他握紧杖身用力一把,“翁!”寒剑出鞘,竟无寒光四射,反而呈现出一种如同秋水般的淡青色,剑身轻薄得似乎没有厚度,只在挥舞时,空气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和细微的、切割空气的锐响。

“乌木定神手杖剑,你小子运气真不错。”鲁大执事叹道,“能文能武,能守能攻。倒是…挺配你。”

孟青云握紧了手杖,这根乌木仗剑,能满足他作为“文雅侠士”的表象,又能够助他稳定心神。它不张扬杀戮,却暗含力量与控制。他点头:“谢谢大执事,我选它。”

走出天工坊,几人皆心满意足。孟青云辞别师兄弟,兴冲冲去寻澄心分享喜悦。步入后山厨房院子,却见那个素来游离于人群之外的身影旁,竟多了一个十二三岁、叽叽喳喳如小山雀般的小姑娘。

澄心正专注地劈着柴,桃月则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晃悠着双腿,一边啃着山果,一边眉飞色舞地讲着村里的新鲜事。澄心虽未应声,手下劈柴的节奏却平稳依旧,只偶尔抬眼望她一下,眼神里透着孟青云从未见过的平和,甚至悄然氲开一丝暖意。

桃月看到孟青云,立刻跳起来,脆生生地喊“青云道长好!”

“这小丫头是?”孟青云的询问,他都忘记给澄心展示他新得的乌木仗剑了。

“我叫桃月。”澄心还未出声,桃月先抢答道。然后跳下石头,跑过去把剩余的野果交给澄心。

“澄心哥哥,你和青云道长说话。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找你玩。”说罢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澄心赶忙喊道:“路上注意安全,别摔了。”

“知道啦!”桃月清脆的回音还在山间回荡,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蜿蜒的下山小径尽头。澄心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里那股不易察觉的暖意尚未完全褪去,直到孟青云带着戏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澄心啊,你这劈柴的功夫倒是一流,可心思却全在小丫头身上了。”孟青云抱着新得的乌木仗剑,倚在院门框上,嘴角噙着笑,眼神里带着一丝促狭,“怎么,是准备养个小媳妇还是认个妹子?”

澄心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孟青云。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窘迫和不悦,甚至还有一点慌乱。他抿紧了薄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腰,将桃月留下的那几个还沾着水珠的野果,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放在旁边干净的石台上。

孟青云将澄心这一系列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是笃定。他这位师兄加好友,心思纯粹得像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此刻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虽然那“脸”大部分时间都像块木头。能让澄心露出这种“凡人”表情的,除了那个叫桃月的小姑娘,恐怕没别人了。

“师弟。”澄心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点,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桃月…只是山下村里的孩子。”

他没有正面回答孟青云的问题,但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澄清。他强调“孩子”,是在划清界限,也是在保护桃月纯粹的心思不被误解。

孟青云脸上的戏谑笑意更深了,他踱步走近,故意绕着澄心和他刚劈好的一堆整齐木柴走了一圈,乌木仗剑的剑身在他手中轻轻转动。

“哦?只是村里的孩子?”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我怎么瞧着,咱们白云观最‘不食人间烟火’的澄心师兄,对这‘孩子’格外上心啊?又是叮嘱‘注意安全’,又是收着人家小姑娘的野果,劈柴都劈出花儿来了。”他指了指澄心脚上那双明显是山下手艺、针脚细密厚实的新布鞋,“连这脚上的行头都换了新,还是山下款式的。”

澄心顺着孟青云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这双鞋是桃月娘做的,也是桃月冒着风寒送来的。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他本就不善言辞,尤其面对孟青云这种带着调侃的“拷问”。

“她…心善。”澄心憋出两个字,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道,“脚伤,是我在后山捡到的。” 他想解释这照顾的起因是源于责任。

“所以你一直照顾到现在?几个月了?”孟青云眉梢微挑,直指核心,“我看她熟门熟路得很,跑得比山兔还快。澄心,你可不是个随处发善心的人。当初月乌受伤,也不见你这般上心。”

提及月乌,澄心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微澜,“你们外出执行任务,月乌和阿渺也离开了。听闻月乌带着阿渺去了妖界,是为阿渺寻一个修炼的法子。”

孟青云有一瞬的沉默,难怪回来时没瞧见月乌和阿渺在晒太阳。“原来……它们也走了啊!”他瞬间理解了澄心,有小桃月在身边叽叽喳喳,这空旷的山峦和清冷的道观,似乎便不再那么寂静难熬了。

孟青云跃上桃月先前坐过的大石头,示意澄心讲讲小桃月。澄心便简单给他描述了与桃月相识相处的点滴。

澄心扔给他两个野果,一边劈着柴,一边讲起来。

自大年初一那次救助之后,小桃月一得空就往白云观跑,不是给澄心送点东西,就是变着法儿地感谢他。

二月的一天,山中积雪尚未消尽,倒春寒又至,格外阴冷。

桃月留意到澄心脚上那双本就破旧的道鞋,鞋底几乎磨穿,边缘也绽了线。他在湿冷的泥地里挑水时,脚趾都隐约可见。她心疼极了。

回家后,她翻箱倒柜,找出家里存着的一块厚实耐磨的粗布,又软磨硬泡央求娘亲帮忙。自己则熬夜守在油灯下,笨拙地纳鞋底、缝鞋面。细小的血珠不时从被针扎破的指尖沁出,但她咬着牙坚持。新鞋做好的那天,天色阴沉,寒风卷着残雪,抽打着树枝。桃月揣好用布仔细包好的新鞋,像往常一样跑到后山澄心挑水必经的路边等他。她小脸冻得通红,像熟透的山楂,不停地跺脚哈气取暖。

澄心担着水桶走来,一眼望见桃月在寒风中瑟缩着身子,小脸却盈满期待。他撂下水桶,几步跨到她面前。桃月像捧出稀世珍宝般将新鞋递上:“澄心哥哥,给你的!快换上,你的鞋都破啦!”澄心凝视着那双针脚歪扭却用料厚实、显然倾注心血的新鞋,目光扫过桃月冻得通红的小手和亮晶晶的眼眸,静默片刻。他接过来,没有立即换,只低声问:“等了多久?冷。”

桃月那句“不冷”还未出口,却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身子跟着晃了晃。澄心立刻丢下鞋,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触手滚烫!小姑娘强撑着等太久,到底冻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