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你为容华,”元岁寒忽然开口,话题转得突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母后似乎觉得快了些。”
梨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太后娘娘是顾虑宫规,心疼皇上,也是为嫔妾着想,怕嫔妾资历浅薄,担不起容华之位。”
“哦?”元岁寒尾音微扬,带着一丝玩味,“那你觉得自己担得起吗?”
又在画中雪地上点染出几处深浅不一的阴影,仿佛是新雪覆盖下的凹凸痕迹。
梨花感到他握着自己手的力道微微收紧,这是一个无声的催促和试探。
她斟酌着词句,轻声回道:“嫔妾不敢妄言担得起与否,嫔妾只知道,谨遵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教诲,安分守己,恪守宫规,尽心服侍。”
元岁寒终于停下了笔,却并未松开她的手。
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仿佛要透过这层屏障,看清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你的本分是什么?”他问,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亲密感,“是像皇后所言,懂得母后的心思?还是如母后所言,安分服侍朕?”
殿内暖香氤氲,烛火跳跃,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如同画中伞下并肩的两人,画作已近完成,雪景清冷,却因伞下相依的轮廓而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暖色。
梨花久久无言。
元岁寒亦不强求,一边带着梨花继续勾勒,一边随意开口,“宫里拜高踩低,晋你为容华也是为了少些是非欺压,只是在宫里生存,光有朕的几分心意是不够的。”
梨花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深意,恍惚中有些不明白,帝王的几分心意究竟是什么。
她任由着自己被牵引着,声音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嫔妾明白,皇上隆恩,嫔妾感念于心,日后必当更加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是好事,”元岁寒低笑一声,带着她的手,在画中两人的前方留下一片意味深长的留白,“但在这深宫之中,有时退避并不能求得安稳,新人即将入宫,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他的语气渐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甚至可说是告诫,“朕能护你一时,却未必能事事周全,有些路,终究要你自己一步步走稳,有些位置,也需要你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站稳。”
他信她,能做得到。
“皇上教诲,嫔妾铭记。”梨花平静应声。
元岁寒闻言,握着她手的力道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随即缓缓松开,审视着画作,“今日便到此吧。”
梨花放下笔,指尖残留着墨香与他掌心的温度,她退回案前,恭敬行礼,“是,嫔妾告退。”
直到碧落色的纤弱背影被殿门掩去,元岁寒终于收回目光,复又落在画上,指尖拂过画中梨花的身影,眸光深邃难测。
殿外的风雪似乎永无止境,梨花走在回宫的路上,那幅雪中同行的画,元岁寒看似随意的提点,太后、皇后的目光暗示,此刻都像这落雪,一层层覆盖下来。
帝王在给予她庇护的同时,亦将她推向更复杂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