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策略,不仅维系了民族历史的物质记忆,也使城市规划摆脱了在旧框框里打转的困境,为未来的发展预留了广阔空间。
让古老的城墙眺望新兴的厂区,让巍峨的宫殿与远处的烟塔共存,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一个兼具历史尊严与未来生机的国家应有的面貌。
当然,由此导致的财政支出大幅度飙升,光靠财政部是顶不住的,这一笔消费又要由先锋银行来买单。
但其实,本质上是全民买单。
而周辰就是先锋银行和整个国家经济秩序的金融压舱石,他只需要略略出手,就能确保物价不崩。
济南,原省政府接待厅。
美国驻华大使纳尔逊·约翰逊在济南已滞留了整整八天。
他不止一次的跟身边人吐槽,那位周司令似乎比这座城市的所有工程加起来还要繁忙。
在反复的外交照会与焦灼的等待后,他终于得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通知。
当他在侍从引领下走进那间临时充作会客室的简朴厅堂时,周辰正背对着门,望着墙上悬挂的一幅济南城区规划图。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略显疲惫的歉意笑容。
“约翰逊大使,久等了。”周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请坐,国家初定,千头万绪,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能见到司令阁下,等待就是值得的。”约翰逊笑着坐下,他听闻这位周司令军旅出身,不太喜欢繁琐的外交辞令,再加上被晾了这么多天,心里也有点小怨气。
于是,他决定单刀直入,掌握主动权,“济南恢复得很快,令人印象深刻。这让我对远东未来的稳定,多了不少信心。
华盛顿方面非常关心,在新的格局下,司令阁下对于维护太平洋地区,特别是日本方向的长期和平与力量平衡,有何具体设想?”
周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示意秘书上茶。
待清茗的香气弥漫开来,他才缓缓开口:“和平,源于对规则的共同尊重,而非力量的刻意‘平衡’。
中国的规则很简单:尊重中国的主权与核心利益,清算历史的罪责。在此前提下,我们乐于见到一个不被军事集团裹挟、能够自主选择发展道路的远东。
不知华盛顿所关心的‘平衡’,具体是指与谁平衡?又是基于何种过去或未来的‘威胁’判断?”
约翰逊眼神微凝,意识到对方不仅没接招,反而在探美国的底。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笑容不变:“司令阁下说笑了。威胁谈不上,更多的是对秩序的责任。譬如日本,其国力已经遭到重创,不再具备发起战争的实力,但如何防止其社会崩溃引发新的动荡,甚至成为某种……极端思想的温床,需要负责任的安排。”
“那大使先生认为,怎样的安排才算‘负责任’?是由万里之外的国家来定义,还是由区域内饱受其害的国家共同决定?
中国对于日本的要求是明确且非谈判的:彻底清算、履行赔偿。至于其内部治理,只要不再军国化,不再威胁邻国,我们并无兴趣干涉其内政,也无意在日本列岛驻留一兵一卒。
当然,我们也会密切关注,是否有其他力量试图在那里建立排他性的‘责任区’,从而事实上复活或扶植起损害中国战略安全利益的力量。”
这番话说得清晰而强硬,既划出了红线,又给出了让美国稍感安心的保证,最后还埋下了一个警告。约翰逊得到了部分想要的答案,但也感受到了压力。
“司令阁下的原则清晰,令人尊重。”约翰逊端起茶杯,借此斟酌词句,“关于赔偿和义务的履行,相信会在贵国主导的框架下得到落实。
那么,在经济层面,一个能够进行稳定生产的日本,或许更有利于其履行这些长期义务。毕竟,一个完全破产的国家是无法支付赔款的。”
周辰不置可否:“经济治理是日本政府自己的事。只要其资源和经济活动优先用于履行对受害国的赔偿,外部与其正常的经贸往来,我们不会反对。但‘正常’二字,定义权不该由单一国家垄断。”
会谈气氛看似平和,实则机锋暗藏。
约翰逊觉得火候已到,抛出了准备已久的议题:
“说到经济,有一件事或许应与司令阁下通气。我们观察到日本民间当前困苦异常,人道状况堪忧。
基于基本人道主义,帮助其维持基本社会经济运行,以便其能持续履行国际义务的考虑,我国政府正在评估一项对日的低息贷款计划。
当然,所有条款都会透明,并确保其不会影响对贵国等受害国的优先赔偿顺序。不知阁下对此有何见解?”
美国想用经济捆绑日本,这一点并没有出乎参谋部的预料。
一战之前,作为高利贷帝国的法,国就用这一招将沙俄变成了他的打手。
当然,副作用也很明显,苏联成立之后,直接就赖账了。
法国人赔得血本无归,但往好处想,正是有了这么个血厚的打手,他们才能打赢一战。
现在美国想要故伎重施,这并不奇怪!
周辰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慢慢放下茶杯,看向约翰逊:
“人道主义,是高尚的理由。日本民众的苦难,根源在于其昔日领导人的疯狂,这一点历史不会忘记。”
“至于贷款……这是贵国与日本政府之间的金融安排。我们关注的是其实际效果:是真正缓解了民众疾苦,还是主要滋养了某些特定阶层。
只要其资金流向和附加条款公开透明,且确保丝毫不会损害日本对华承担的赔偿责任,那么,这自然是两国间的商事。”
他既没有表示支持,也并未明确反对,语言的艺术就在于此,只是表达一个态度,但不做出任何明确的承诺,永远都要为以后留足余地。
约翰逊听懂了。这是有条件的默许,更是严厉的警示。
他得到了一个可以进行操作的模糊空间,但也清楚地看到了空间的边界和边界上闪烁的红灯。
他明白,在远东这片新的棋局上,与这位对手打交道,任何一步都需格外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