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告诉他医学在进步，不要放弃希望，想说他还有她和念念……但所有的话语在看到他脸上那种近乎虚无的平静时，都哽在了喉咙里。此刻任何空洞的安慰，对他而言都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上前，动作略显僵硬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你先休息吧。”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药按时吃，我会盯着你的感染指标。”
她转身，准备离开。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顾砚辞低沉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晚晚……”
“……谢谢。”
谢谢你的清醒。
谢谢你的……残忍。
苏晚晚的背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顾砚辞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与内心欲望搏斗的消耗，远比身体的病痛更加摧残人。
而苏晚晚站在病房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赢了这场小小的争论，阻止了他可能走向毁灭的一步，心中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她清晰地看到了那“治愈”诱惑在他眼中点燃的光，也看到了那光被自己亲手掐灭后，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灰暗。
顾明这一手，太毒了。
他不仅仅是在布置一个物理上的陷阱，更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针对顾砚辞心理弱点的残酷攻防。他成功地在那片早已冰封的绝望之原上，投下了一颗火种，即便暂时被扑灭，那灼热的温度与引燃的渴望，却已悄然改变了那里的生态。
诱惑的余烬，依旧在看不见的地方，阴燃着。
苏晚晚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此结束。只要顾砚辞一天无法真正与这副残破的身体和解，只要他对“恢复正常”还存有一丝一毫的念想，顾明抛出的这个鱼饵，就永远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接下来的路，似乎更加崎岖难行了。她不仅要防备外部的明枪暗箭，还要时刻警惕，那颗被种在顾砚辞内心深处的、名为“希望”的毒种，何时会再次破土而出，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一场发生在内心世界的、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敌人，是他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