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阙轻轻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喉间却传来一阵干涩的刺痛感,让他不适地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
栖梧瞬间明了。他立刻起身,动作间带起一阵微风,露出肌理分明、覆盖着些许旧伤与新痕的胸膛。
他快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度恰好的温水,又迅速回到榻边。
他没有直接将水杯递过去,而是再次坐上床沿,将离阙连人带被地半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然后才将杯沿小心地凑到那微肿的唇边。
离阙顺从地微微仰头,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缓解了不适,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透过薄薄寝衣传来的、几乎有些烫人的体温。
喝完水,栖梧将空杯放到一旁,却没有立刻让他重新躺下……
而是维持着这个从背后拥抱着他的姿势,下颌轻轻抵在离阙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与自己留下的、情动时难以自控溢出的混沌气息交织的味道,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占有欲油然而生。
“师尊,”他低沉开口,声音带着磁性,响在离阙敏感的耳畔,“我有时……竟会生出一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离阙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一小截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残留着昨夜激烈的绯色印记,冰蓝色的眼眸带着询问望向他。
栖梧的手臂环得更紧,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混合着愧疚、庆幸与无比坚定的情绪:
“我竟会……感激那些磨难。”
离阙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栖梧却仿佛没有察觉,继续低语,如同最缠绵的情话,又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若非如此,我如何能知晓,清冷疏离如你,也会因我而动情,会展露出那般动人的模样?
完美高华如你,也会为我留下这些……独属于我的痕迹与‘瑕疵’?
高悬九天、令人不敢亵渎如你,最终……却真实地、完整地,落在了我的怀里,栖息于我的梧桐枝上。”
他的手掌,带着灼人的温度,缓缓抚上离阙的小腹,那里平坦光滑,却仿佛蕴藏着他们之间最深的联系。
他的指尖,又轻柔地抬起,抚过离阙微肿的唇瓣,那上面有他留下的、最直接的证据。
“这《折玉阙》,”栖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宿命感。
“折的不是你,是我的命数。是我命中注定,要历经这一切,才能将你从云端接引,落入我的红尘。
幸而,最终执玉、补阙的人,是我栖梧。也只能是我。”
离阙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身后之人胸腔的震动,听着他话语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如海的情感。
起初的些许怔忪,渐渐化为了然,最终沉淀为一种无比柔软而澎湃的悸动。
他听懂了。听懂了他所有未竟的话语,听懂了他深藏在霸道与偏执之下的,那份巨大的不安与深沉的爱恋。
是啊,玉虽堪折,却幸得良工,珍之重之;
阙虽蒙尘,倾覆在即,终遇心甘情愿为之撑持一生的人。
他微微垂下眼睫,唇角却难以自抑地,缓缓扬起一个清浅至极,却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温柔的弧度。
那笑容,如同冰河解冻,春回大地,带着一种破碎后重生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抬起有些酸软无力的手,轻轻覆上了栖梧环在他腰间的手背,指尖微凉,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然后,他主动侧过身,仰起头,在那双深灰色的、只倒映着他一人身影的、翻涌着爱欲与不安的眼眸上,印下一个轻柔如羽、却重若山岳的吻。
“阿梧,”他开口,声音依旧带着情事后的沙哑,却无比清晰,一字一句,敲在栖梧的心上。
“玉已折,落在你手,我心甘情愿。阙将倾,幸得君支,此生不负。”
栖梧浑身剧震,脑中仿佛有万千绚丽的烟花轰然炸开!
狂喜、感动、以及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炽热爱意,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
他猛地收紧双臂,将怀中之人彻底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狠狠地嵌入自己滚烫的怀抱,力道之大,几乎要让彼此窒息。
他将脸深深埋进离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气息,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与无比的郑重:
“此生不换!永生永世,绝不放手!”
阳光终于完全跃升,灿烂的金芒毫无保留地涌入寝殿,将紧紧相拥的两人完全笼罩。
光影在他们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暖而圣洁的光晕,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彼此。
所有的风雨、伤痕、过往的磨难,都在这一刻,化为了这极致圆满与幸福的背景与注脚。
《折玉阙》,原是一场关于坠落与承接,破碎与重聚,在命运无常中,以深情为针,以羁绊为线,绣出的最惊心动魄也最唯美动人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