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告诉我…没有你,子规是谁?我该是那个恨意滔天、只想毁灭一切的萧逐渊,还是你希望的那个…能笑出来的子规?”
他轻轻抚摸着姐姐冰冷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她,声音却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
“我演不好…姐姐…我演不出来…没有你的世界,我怎么喜乐?怎么笑?”
他想起了小时候,受了委屈,躲在姐姐怀里哭。
姐姐总会温柔地拍着他的背,说:“子规不哭,男孩子要坚强,要笑着面对一切。”
那时,他为了不让姐姐担心,总会努力憋回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现在,姐姐给了他一个更大、更艰难的“表演任务”。可他真的做不到了。这份“规训”与他内心的真实,如同水火,将他架在中间灼烧、撕裂。
“或许…我本就不该存在…”*一个黑暗的念头悄然浮现。
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面对这无法两全的撕扯?是不是就能去陪姐姐了?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姐姐那句“平安喜乐”就如同警钟般再次敲响。
自杀,是最大的不平安,最极致的“哭”,是对姐姐遗愿最彻底的违背。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被困在了自己破碎的灵魂牢笼里。
一边是姐姐用生命换来的、对他“生”的期望(规训),一边是他自身无法承受的悲痛与虚无(欲望)。
这两股力量势均力敌,将他死死地钉在这痛苦的十字架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着凌迟般的煎熬。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融化,与那早已流干此刻却又莫名渗出的温热液体混在一起。
他的眼神空洞而混乱,时而疯狂,时而温柔,时而死寂。
最终,他低下头,将脸颊轻轻贴在姐姐冰冷的额头上,像一个寻求安慰却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孩子。他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许下了一个沉重而绝望的承诺:
“姐姐…我答应你…我会…活着…”
“但请你…允许我…用我自己的方式…”
这“自己的方式”是什么?是带着笑容的行尸走肉?还是将恨意与悲痛深埋,以一种更极端、更扭曲的姿态去完成姐姐或许未尽的愿望。
比如…彻底铲除幽冥道?亦或是,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寻找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破碎的平衡点?
无人知晓。只知道,那个曾经眼神清澈(即使带着恨意)的少年萧逐渊,已经随着江月晏的离去而死去。
活下来的,是一个灵魂被彻底撕裂,在真实欲望与至亲规训的夹缝中艰难喘息的存在。
他的未来,注定是一条布满荆棘、弥漫着风雪与不确定性的黑暗之路。
断魂屿上,风雪依旧,埋葬了过去,却掩不住那从白发少年身上弥漫开来的、深入骨髓的孤独与自我撕裂的痛楚。
他抱着他的“别姬”,却不知自己的“霸王”在何处,或者说,他的人生,早已成了一出没有对手、只有独自挣扎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