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
车夫扬鞭,马蹄重新踏响。
又走了一阵,随行弟子从后头追上来,喘着气说:“师父,刚收到消息,茶楼那边的人听说您要开大会,已经开始准备辩词了。还说……说您要是不敢赴约,就算认输。”
叶清欢听着,没反应。过了几息,她才开口。
“告诉他们,我不赴约。”
弟子一愣:“啊?”
“我就是约的人。”她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门,声音平静,“他们要辩,我就辩。他们要闹,我就闹大。这场大会,不是我去求他们,是他们欠天下一个说法。”
她收回视线,低头打开药罐盖子,往里面添了一味新采的草药。药香淡淡地散开,混着车里原有的陈旧气息。
“让他们准备好。”她说,“三天后,长安医市正堂,我亲自到场。谁想骂我,当面来骂。谁想推翻我的医理,拿病例来比。空口白话,我不听。”
弟子记下话,点头退下。
车继续走。太阳升到头顶,照得车顶发烫。叶清欢靠在角落,手一直搭在药罐上。她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却越来越亮。
到了城门外五里处,队伍停下休整。她下车走动,活动筋骨。右手掌的伤口裂开一丝,渗出血珠。她扯下一段袖布,重新缠好。
一个学徒端来水,她喝了一口,抹了把嘴。
“师父,您真打算一个人上台?”
“怎么,你觉得我讲不过他们?”
“不是……可他们人多,嘴杂,万一……”
“医道不是靠嗓门大的赢。”她把水碗递回去,“是靠治得好病的人赢。我手里有三百个从疫区活下来的兵,有南城分馆天天排队的百姓,有孩子举着缝衣针说想当大夫——这些,都是我的话。”
她抬头看城门。
“他们想把我打成异端,那就得先推翻所有被我治好的人。”
她迈步往前走,没坐车,选择步行入城。
弟子们跟在后面,没人再问。
城门口有百姓认出她,开始指指点点。有人喊:“叶大夫回来了!”
立刻有人回应:“听说她要跟太医院的人吵架!”
“可不是嘛,都说她书里的法子是歪门邪道!”
议论声一片。
她听着,脚步没停。
走到医市街口,她停下,从怀里取出那份请帖原件,交给守门的老药工。
“贴这儿,每天扫一遍,别让人撕了。”
老药工接过,看了眼内容,抬头看她:“真要在这儿办?”
“就在这儿。”她说,“医市是大夫说话的地方。我不去太医院,也不去宫里。我就在这条街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话说清楚。”
老药工点点头,把帖子钉在木板上,用重物压住四角。
她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走向临时落脚的医馆。
傍晚,医馆灯亮。她坐在桌前,翻开《济世医典》,一页页检查自己写的条文。药罐放在手边,针包摊开,银针一根根排列整齐。
她拿起笔,在空白页写下:
【大会首辩题】
“念气能否辨病因?以边境疫病七例为证。”
写完,她合上书,吹灭灯。
窗外,月光照在药罐上,映出一道浅浅的纹路。
她把手放在罐身上,闭眼休息。
明天,她要去买新的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