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朝堂之上又要陷入无休止的争论,赵祯却并未像以往那样强行推动或耐心解释。他只是平静地听着,待反对的声音稍歇,才缓缓开口:
“司马卿与诸卿所虑,无非是‘商贾逐利,盘剥百姓’与‘朝廷失其掌控’两点。朕,今日不与尔等空谈道理。”
他目光转向张方平:“张卿,将河东路解州盐池去岁之账目,以及朕让你核算的,若行‘特许经营’后,朝廷预期收入与盐价波动预估,念与诸卿听听。”
张方平精神一振,立刻出列,手持一份厚厚的卷宗,开始照本宣科。解州盐池去岁账面盈利看似可观,但其中用于维持庞大官僚体系、应对层层盘剥以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损耗,竟占去了大半。而根据陛下提供的模型测算,若行“特许经营”,朝廷仅税收和特许费一项,收入便可与去年持平甚至略有超出,而由于引入竞争,去除中间环节,终端盐价反而有望下降一到两成!
这一组组冰冷而具体的数据,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辩论都更有力量。那些原本激烈反对的官员,听着张方平念出的数字,脸色渐渐变得惊疑不定。
赵祯等张方平念完,才淡淡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是与非,对与错,不是吵出来的,是试出来的。朕意已决,先在解州盐池、闽北一处官营茶山,试行‘特许经营’,以三年为期。范仲淹总领其事,司马光……朕命你为督察使,全程监督!若有商贾敢肆意抬价,或有官吏从中舞弊,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朕要看看,在这严密的监督之下,这‘特许经营’,到底是祸国殃民,还是利国利民!”
这一手,直接将最顽固的反对派头子司马光,绑上了改革的战车,还赋予了他极大的监督权力。司马光张了张嘴,看着陛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想到那触目惊心的旧账目和可能惠及百姓的新预期,那句“臣不敢奉命”卡在喉咙里,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臣……领旨。”
(合)
盐铁茶专卖改革的试点,就在这样一种奇特的氛围中,强行推行了下去。范仲淹感到了巨大的压力,而司马光则憋着一股劲,决心要用最严苛的标准去审视这“离经叛道”的试点,他要向陛下证明,此路不通!
朝堂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赵祯知道,真正的较量在试点地区。那里的既得利益集团,绝不会坐视利益被触动。
而更让他警惕的是,顾千帆送来的最新密报显示,那些辽国探子的活动,似乎与几位对“特许经营”改革持激烈反对态度的官员,有了某种难以捕捉的、非直接的关联。他们像是在黑暗中窥探的豺狼,等待着改革露出破绽,或者……等待着大宋内部自己先乱起来。
赵祯走到窗边,看着落日余晖将汴京城染成一片金红。博览会带来的辉煌犹在眼前,但前路的荆棘已清晰可见。内部的改革步入深水区,外部的强敌虎视眈眈。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问这暮色,也仿佛在问自己:“这大宋的船,驶入了激流,朕这个舵手,能否驾驭得住?”
悬念: 被绑上改革战车的司马光,会如何行使他的督察大权?解州盐池和闽北茶山的试点,会遭遇地方势力怎样的抵抗?辽国探子与朝中反对派官员那若隐若现的联系,究竟意味着什么?看似因博览会成功而步入巅峰的新政,正面临着内外交困的严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