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盘弓错马(1 / 2)

“少爷,最近跟风下单者颇多,都是些无力竞争加盟的小商,零碎数目加起来,也算可观,可惜陆路两千多里,漕河不化冻,渔产运不过来。”

裘花面带愁色,声腔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子嘚瑟味。

张昊翻了几页送来的账册,沉思片刻,离座背着手缓缓踱步。

目前张氏业务板块,涉及农业、日化、渔业、造船、饮食、物流、金属冶炼、商业置业、工程地产等多个行业。

看上去有自夸之嫌,不过他心里有数,只要会试高中,张氏产业将会呈几何级数暴增,而且会覆盖更多的领域。

他的小目标是搭建物流、交通、建筑、煤炭、冶炼、外贸等行业的整体产业链结构,方便开展供应链金融业务。

且不说企业地域分布更广、系统更复杂,对运营管理的要求,单单是糟糕的交通运输,便严重阻碍了企业发展。

建高铁?他被自己逗笑了,不惜代价打造镖局物流配送系统,加快产品流通和资金周转,是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大明内陆,没有比京杭运河更方便快捷的运输渠道,这条航线上的大码头,镖局必须进驻,至少也要做好准备。

他回座给杨云亭写封信。

裘花点燃蜡烛,打开案头小匣子,取一锭黑色火漆烤溶,小心地滴在递来的信件封口。

张昊摸出茄袋里的私印按在火漆上,说道:

“渔产供应困难只是暂时,鸭子孵化、种油菜换皂引、蔬菜和农作物推广,都要大力推广,无论客户大小,要让他们高兴而来,满意而归。“

“属下明白,第一批太仓促,成活率有些低,大壮派人禀报,说这一批成活率更高。”

张昊望一眼门外,起身道:

“今儿个天气不错,看看去。”

幺娘在光秃秃的枣树下练枪,寒冬天气,仍穿着单衣,灰布短打,腰系一条黑布带,枪影翻飞,风声嗖嗖地响。

张昊扣着老棉袍腋下纽襻问:

“姐,我去宛平,可要一块儿?”

幺娘心无旁骛,她练的是烂大街杨家枪,封扎沉绞接提挪,诈败回身金蟾落,看不清枪杆轨迹,只见枪头银光闪闪,真如同片片梨花。

张昊停步等候,忽见枪势一变,大劈大封,朝自己招呼,显然是记恨他不传丹法,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掉头就跑。

宛平西郊,利用华清池锅炉余热改建的孵化房内,无数只小鸭在这个数九寒冬破壳而出。

小家伙们睁开黑亮的眼睛,扑棱着小翅膀,蹒跚举步,你挨我挤,丫丫的叫着。

“寒冬萌生,妙哉、神矣!”

“家叔在南阳府赊旗经商,会馆消息灵通,聘请应天鸭师应对蝗灾,颇见成效,此法有百利而无一害,若能推广天下,善莫大焉。”

这间鸭房有二十来个客户观摩,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捻须思索,各有各的盘算。

张昊转了几间鸭房,跟随的鸭师二代目董小宝有些紧张,结结巴巴给他汇报孵化情况。

“想去青州单干是好事,放心,没人敢拦着,不过眼下不行,等你的师兄弟过来后再说。”

裘花见董小宝跟着少爷去了别的孵化房,朝安保头目熊大壮使个眼色,过来值房,骂道:

“日泥马,姓董的一个泥腿子而已,这种货色都镇不住,你是猪么?客商请他无非是偷艺,等学会了,他一文不值,你没给他说过?!”

熊大壮满肚子恨火无从发泄,气呼呼解释说:

“我好话坏话都说尽了,可那些客商给的银子太多,大哥,我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竟敢直接给少爷说要走,草特么的,回头再收拾他!”

“嘡——,嘡——!”

大街上突然传来铜锣声,由远及近,好像有人在前院呼喝回避。

张昊好奇去看,穿过澡堂楼道,院子里一个挎刀衙皂指着他呵斥:

“鬼头鬼脑的想作甚?面朝墙靠边站!”

张昊拉拉前天到京的刘骁勇衣袖,二人随大流去院墙边,脸贴墙老实站好。

今日太阳晴好,憋久的人们出来透气,澡堂子客人真不少,随着一队士卒到来,连带雇工小贩、搓澡师傅、唱曲小娘,全被堵在澡堂和客房里,不准高声喧哗、严禁四处走动。

两乘小轿进来院子,在楼道口停下,一个面白无须的瘦弱年轻人进了堂子,巡查一遍出来,弯腰朝一个轿里小声说了句什么。

环佩玎珰,大小两个女子下轿,丫环们簇拥着进了楼道。

“哇!这么多小鸭子,好可爱呀,姑姑、快看,怎么还有一只小鸡?”

那个娇美的宫装少女欢呼雀跃,疾步来到炕床边,捧起那只毛茸茸的尖嘴小鸡,凑在脸蛋上摩挲,偏着脑袋哼哼,嘴角弯弯,清澈晶莹的大眼睛,变成了一对月牙儿,仿佛沉醉。

“大冬天弄出这么多鸭娃,看来张家养的能人真是不少,就是心太黑了些,送份番茄炒蛋竟然要一两银子,素嫃,喜欢就带回去养着。”

旁边的丰腴妇人从袖中取出一方销金绢帕,捂住鼻子,嘴里牢骚着到处踅摸。

“这里倒是暖和,就是鸭屎味儿太冲,小陈,另外几间也是这样儿?”

侍立门口的瘦弱年轻人回道:

“奴婢看了,一模一样。”

妇人去斜对面屋里瞅瞅,偌大的屋子就两个砖头砌的坑,一面墙边砌着槽。

“搞什么这是?净闹些幺蛾子。”

年轻人道:

“听说这是澡堂雅间,估计要放上两个澡盆子。”

“两个大男人对着洗澡?哈哈哈哈!”

妇人笑得脸蛋通红,往大澡堂那边瞟一眼。

侍卫门墙似的堵在几处公共澡堂门口,到处静悄悄的,只有小鸭子的喧闹声。

“走吧,不敢耽搁太久了,皇兄要是知道我带着你乱跑,非骂我不可,想要就挑几个呗,又怎么啦这是?”

妇人进屋,拉拉站在炕前发呆的少女,叹气道:

“还再想那些不开心的?安大疤瘌的腿被他老子打断了,阳武侯家的也一样,小畜生们欺负到我家头上来了,你放心,参与此事的家伙,姑姑一个都不会放过,总要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我没想这些事,也不会让他们欺负我。”

少女怔怔的看着小黄鸭们,轻声道:

“你们被人买走,至少能去外面看看,小溪池塘才是你们的家啊。”

“又在犯傻。”

妇人拉住少女的手,看着她眼睛叮嘱:

“此事万万不可让皇兄知道,他以为对方得了重病,八字不合,已经罚了礼部官员。

倘若知道是安大疤瘌他们坏了你的婚事,砍了他们脑袋事小,天家的名声也要蒙羞。

你父皇的臭脾气我太清楚了,小乖乖,听姑姑的,走吧,真格不想带几只回去养着?”

见她点头,接着又摇头,妇人露出溺爱的笑容,伸手抹抹她郁郁低垂的眉眼说:

“鸭子早晚要被吃的,你呀,就爱胡思乱想,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这回姑姑亲自给你把关,绝不能像我这样窝囊,变成满天下的笑柄。”

少女跟着姑姑出房,交代道:

“陈伴,耽搁人家生意,记得给人道歉。”

瘦弱太监急忙应是。

姑侄二女回到前院上轿,衙役当先鸣锣喝道,众侍卫护着轿子离去。

那太监问了一个伙计,给掌柜的拱手道歉,急急去追轿子。

大人物一走,华清池里外瞬间热闹起来,京师权贵多如狗,官员满地走,没人大惊小怪。

张昊去菜园子瞧一眼,打道回府。

轿子路过西市会馆街,但见车水马龙,操着各地口音的赶考士子比比皆是。

京师会馆是商人士绅筹资购置的房产,既是商业机构,也是官员进京、举子会试的落脚地。

一群士子有说有笑迎面而来,轿中的张昊看着人家友朋结伴,颇有些形单影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