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悄无声息地出了耳房,尽量避开人的路径,往西边那个废弃院子走去。
……
夏夜的晚风带着一丝黏腻的热气,吹在皮肤上并不凉爽。
草丛里虫鸣唧唧,更显得四周空旷寂静。
月光不算明亮,勉强能照亮脚下的碎石小路。
碧桃走进破败的月洞门,来到院子中央一小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
她站定,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张嬷嬷的要求。
“头正、颈直、肩平、胸挺、腹收、臀敛……”
她低声默念着,一点点调整自己的姿态。
后颈被戒尺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强迫自己保持那个“直”的姿势,不敢有丝毫松懈。
肩膀沉下去,背部挺直,腹部收紧……
光是站着,不一会儿额上就又冒出了细汗。
她开始练习行走。
“步不过寸,裙不动曳…”
她迈开步子,努力控制着步伐的大小。
小腿上的伤让她感到刺痛,但她必须走得稳,走得轻。
她模仿着嬷嬷的那种沉稳。
“转身…控制裙摆…”
她练习转身,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僵硬。
大腿外侧那一下重击留下的痛楚尤为清晰,让她每次抬腿都心有余悸。
月光下,少女的身影在荒芜的庭院中一遍遍重复着单调而辛苦的动作。
汗水逐渐浸湿了她的鬓发和后背的衣衫,紧紧贴着皮肤,勾勒出单薄而坚韧的轮廓。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她没有停下,只是偶尔停下来,扶着旁边一块半倒的假山石喘口气,然后又继续投入练习。
她没有注意到,在废弃院墙的阴影处,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已经默默站立了许久。
铁牛今日负责夜间的巡逻。
他巡经西院这边时,隐约听到这边有细微的动静,心下生疑,便悄悄过来查看。
没想到,看到的竟是碧桃独自一人,在这荒院里,对着月光,一遍遍地练习着那些在他看来极其折磨人的步伐。
铁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阵阵发疼。
他知道碧桃这几日要学规矩,可没想到碧桃会如此拼命,夜深人静还跑到这无人的地方偷偷练习。
他看着她那么瘦弱的身影,却要承受这样的辛苦,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让她停下,带她离开。
但他知道不能。
碧桃性子要强,她既然选择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和坚持。
他若贸然出现,只怕会让她难堪。
于是,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目光紧紧跟随着庭院中那个倔强而美丽的身影,默默的陪着她一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虫鸣似乎也稀疏了些。
碧桃已经练习了不知多久,只觉得手臂、腰腿都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上的伤痛在反复的动作中被一次次唤醒,叠加着新的疲惫。
她又一次练习端茶递水的仪态,手臂需要平举,保持稳定。
这个动作白天也练了许久,手臂早已酸麻,此刻更是沉重如铁。
她坚持着,手臂微微颤抖,额上的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涩痛。
她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模糊。
就在她试图将虚拟的茶盏放下时,一阵强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骤然一黑,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软软地朝旁边倒去。
预想中摔倒在冰冷碎石上的疼痛并未到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背。
碧桃惊魂未定,茫然抬头,对上了一双在月光下写满心疼的眼睛。
“铁牛哥?”
她喃喃道,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