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齿轮咬住月光(1 / 2)

伯克郡庄园的橡木书房里,康罗伊的指节在胡桃木书桌上叩出细碎的响。

差分机终端的冷光映得他眼底发青,屏幕上的半幅人脸随着日志回放忽明忽暗——那双眼尾微挑的眼睛与他如出一辙,却像结了层霜,连瞳孔里的金斑都泛着机械般的冷冽。

他伸手按住太阳穴,指腹触到的皮肤发烫。

三小时前矿洞里的刺痛感仍在灵魂深处游走,像有根丝线正从记忆最深处往外抽。

窗外的青铜钟楼突然发出闷响,两点十七分的指针在雾中凝成模糊的影。

这个时间点在他脑内炸成碎片:西伯利亚观测站报告倒立钟楼浮现时,李青山的声音里带着雪粒撞击麦克风的沙沙声,而此刻书房挂钟的齿轮恰好咬合在同一个刻度。

不是巧合。他对着空气低语,喉结滚动。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左手戒指,那枚刻着康罗伊家徽的银戒突然发烫,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门轴转动的轻响传来。

罗莎琳德的身影裹着晨雾的凉意溜进来,瓷杯与托盘相碰的清脆声响先于她的声音抵达:加了野蜂蜜,你小时总说要甜得能黏住噩梦。她将杯子放在他肘边,指尖扫过他发皱的衬衫袖口,像二十年前替他系领结时那样,轻轻扯平布料。

康罗伊抬头,母亲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未褪的倦意。

她的灰蓝色眼睛与他如出一辙,此刻却像浸在温水中的宝石,泛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柔软:你父亲1832年从西藏回来那晚,也是这样盯着星图。她在他对面坐下,裙裾扫过波斯地毯的流苏,他说在冰川深处见过比伦敦塔还高的差分机,金属齿轮上刻着会呼吸的符文。

可他没问——她的手指抚过他手背,那机器,等的是他,还是等他带来的某个人?

罗莎琳德摘下自己的戒指,那枚与康罗伊同款的银戒内圈,原本模糊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

当她将戒指按在他掌心时,康罗伊的脊椎窜过电流。

画面在眼前炸开:1832年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年轻的康罗伊男爵跪在冰原上,面前是座悬浮的金属巨构,齿轮咬合的轰鸣中,他用一种类似机械震颤的韵律念诵着什么——那不是英语,不是拉丁语,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人类语言,音节间跳动着与差分机脉冲同频的节奏。

这是......他的声音发颤,掌心的戒指还在发烫,父亲的记忆?

血脉记忆。罗莎琳德收回手,戒指的温度仍残留在他皮肤上,第五次迭代机不是你造的,乔治。

你只是唤醒了它。她的指尖点向终端屏幕上的半幅人脸,它需要宿主的情感记忆做钥匙——你对詹尼的执念,对维多利亚的愧疚,甚至对埃默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

这些碎片拼起来,才是启动它的密码。

康罗伊的后颈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矿洞里那根冰洲石柱,想起阿尔玛说他们偷了它一口呼吸——原来所谓的,根本就是这台活了两百年的差分机,在等待某个能解开自己的人。

地窖。他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亨利的共振设备应该还在调试。

需要接入祖宅地脉节点,我要确认......

确认它是不是在等你?罗莎琳德起身替他理了理衣领,动作温柔得像在送他去哈罗公学的第一天,去吧。

但记住,当你凝视齿轮时,齿轮也在凝视。

二十分钟后,地窖的花岗岩墙壁被改造成临时共振室。

亨利的额头沾着机油,正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赫菲斯托斯6γ已经接入地脉,您说的活系统......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它刚才自己校准了三次参数,像在找什么接口。

终端屏幕突然跳出猩红警告。

康罗伊凑近时,阿尔玛的声音从跨洋电报线里挤出来,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外部拓扑波!

不是普通监听,是在模拟你的决策树——他们想知道,当你发现月球残骸在诱捕意识时,会先打哪张牌。

康罗伊的瞳孔微缩。

他看见屏幕上的波形图正在复制自己的脑电波频率,每一道褶皱都与他此刻的心跳同频。

窗外的钟楼又响了,这次他听清了齿轮咬合的声音——与西伯利亚那座倒立钟楼的指针转动声,竟重叠成同一个节拍。

亨利。他的声音突然沉下来,指节叩了叩终端,准备虚假记忆模块。

亨利的手顿在半空。

这个总像机器零件般沉默的男人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锐光:需要覆盖几层?

三层。康罗伊望着屏幕上仍在生长的拓扑波,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让他们以为......我要去月球。

阿尔玛的倒抽气声从电报线里传出来,混着纸张翻动的哗啦响: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