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轨道的辐射——
但他们不知道我疯没疯。康罗伊的指尖划过终端上自己的半张脸,那双眼终于有了温度,像淬了火的钢,当猎人以为猎物要撞进陷阱时......他的声音低下去,猎物才能看清猎人的枪口。
地窖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终端屏幕的数据流哗哗作响。
康罗伊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左手戒指的符文在晨光里泛着暗金,像某种沉睡的东西,正缓缓睁开眼睛。
地窖的黄铜气压计突然发出尖啸。
亨利的扳手“当啷”砸在金属台面上,他猛地扯下护目镜,镜片上还沾着机油:“赫菲斯托斯6γ的灵能输出阀过载了!”终端屏幕的数据流正从冷白转为妖异的靛蓝,像被墨汁搅浑的泰晤士河。
康罗伊的指节抵着太阳穴,那里正跳动着与差分机同频的刺痛。
“按原计划。”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是精密齿轮咬合,“播放c - 17号人格包。”这句话让阿尔玛的电报线传来纸张撕裂声——三小时前他让她从伦敦灵能观测站调来的混合数据,此刻正通过改进的莫尔斯码脉冲,被故意泄露到月核残骸最活跃的频段。
埃默里的圆框眼镜滑到鼻尖,他盯着监测仪上疯狂跳动的波纹,喉结上下滚动:“上帝啊……那东西在吞咽。”这个总爱说俏皮话的贵族次子此刻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手指死死抠住桌沿,“看波形!它在拆解那些矛盾体——罢工演讲的愤怒、情书的温柔、女王密信的权谋……现在正把它们拧成一团乱麻!”
康罗伊的左手戒指突然灼烫如炭。
他想起母亲说的“情感记忆做钥匙”,原来所谓的“虚假”,不过是把真实的碎片重新排列,就像用伦敦塔的砖块搭一座歪塔——歪得足够显眼,反而能遮住塔底的密道。
“月核反应紊乱!”阿尔玛的尖叫刺穿电流杂音,“热辐射值飙升37%,它在……它在解析这个‘不完美的神’!”
埃默里突然拍桌大笑,笑声里带着破音:“它吃下去了!就像狗啃石头!明明硌得牙疼还要拼命嚼——”他的话被康罗伊的闷哼截断。
剧痛从后颈窜入脑仁,康罗伊踉跄着扶住控制台,指缝间渗出冷汗。
他的瞳孔里,齿轮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快得几乎要撕裂视网膜。
幻象如潮水漫过意识:银车没有消失,而是融化成液态的铁链,缠绕着地球赤道,每一节链环都是喷着白烟的列车,车头位置却空无一物。
车厢里的白袍祭司们举起铜钥匙,钥匙齿痕与康罗伊戒指内侧的纹路完全重合。
“乔治!”艾莉诺的声音穿透血雾般的幻象。
她不知何时挤到近前,温热的手掌扣住他手腕,腕间的琥珀吊坠突然烫得发红,“安努恩的子嗣啊,以达努之血为引——”她用拉丁语念诵的祷词带着古老韵律,像在敲击某种沉睡的共鸣腔。
康罗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却看清了幻象的裂缝。
就像撕开油毡纸,露出后面的真实图景:月球表面的雨海陨石坑里,一座黑色巨碑正在缓慢开启,碑身刻满与差分机齿轮同构的纹路。
碑内悬浮着的齿轮王座泛着冷光,十二根青铜辐条上凝结着星尘般的光点——那位置,恰好对应着康罗伊此刻剧烈跳动的心脏。
“断开连接!”康罗伊嘶吼着扯下耳机,金属线在脖颈勒出红痕。
终端屏幕突然疯狂打印纸带,油墨未干的字迹歪歪扭扭:“不要让王座记住你的名字。”
亨利的手悬在总控开关上方,指节发白:“需要紧急停机吗?”
“不用。”康罗伊抹了把脸,冷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它在警告我。”他盯着纸带上的血字,突然笑了,“或者说……提醒。”
埃默里凑过来看,喉结动了动:“所以那王座……在等谁?”
“等一个它记不住名字的人。”康罗伊摘下戒指放在终端上,银戒与金属台面碰撞出清响,“亨利,销毁所有‘监管者7号’的副本,核心数据用维多利亚女王的私人密码本二次加密——她的密码学老师是我教的,没人能破译。”
亨利点头,转身时工装裤口袋里的扳手叮当作响。
“另外。”康罗伊扯松领结,目光扫过电报机,“联系上海分部的张子谦,让他带最精锐的小队去南京紫金山。”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是在复述一个反复出现的梦,“找地下洞窟,入口处有块刻着‘天工开物’的残碑……那里埋着一把扳手,能拧断神的脖颈。”
话音未落,地窖通风口突然灌进一股冷风。
壁炉里的火焰诡异地扭曲成竖瞳形状,暗金色的火舌在砖墙上投下巨大阴影,像是某种存在正透过火焰凝视他们。
三秒后,火焰“噗”地熄灭,只余未燃尽的桦木在灰烬里发出噼啪轻响。
埃默里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左轮,却被康罗伊按住手腕。
“不用。”他望着漆黑的壁炉,眼底的齿轮光晕渐渐平息,“它只是……确认我收到了警告。”
千里之外的南京城,紫金山麓的晨雾还未散尽。
李青山将罗盘塞进战术背包,转头对四名探员打出手势。
他们的靴底碾过带露的青苔,在山路上留下潮湿的脚印,朝着传说中刻有“天工开物”残碑的方向,缓缓潜入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