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默默地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工具,指尖触到一块被退回来的铁犁,边缘还留着他精心打磨的弧度。这些农户大多是看着他长大的,谁家孩子病了缺药钱,谁家秋收少了农具,吴铁匠总会让他多打一把送去,从没计较过价钱。如今他们上门退单,眼里的愧疚比恐惧多,显然是被韩家逼得没办法了。
“师父,别气了。”韩烨把最后一把镰刀挂回墙上,声音平静得不像刚被人断了生计,“他们越是不想让咱们好过,咱们越得找出路。”
吴铁匠愣了愣,看着徒弟被炭火熏黑的脸上毫无慌乱,只有一种沉静的笃定。这孩子自从半年前开始尝试炼制带灵气的铁器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仅手上的力道越来越惊人,连心思也沉稳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出路?”老铁匠颓然坐下,敲了敲自己的老腿,“咱们祖祖辈辈都靠给村里人打农具过活,离了猎虎村,去哪找生意?去镇上?韩涛那群人还不得把咱们的铺子拆了?”
韩烨没说话,走到窗边推开木格窗。晚风带着妖兽山脉的草木气息灌进来,吹得油灯火苗晃了晃。远处的山林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轮廓模糊却充满力量。他想起前几天帮张猎户修补断箭时,对方惋惜地说过,普通铁箭射在青狼兽身上,最多只能划道浅痕,每次进山都得揣着十几支备用,还总担心遇到高阶妖兽。
“师父,您还记得张猎户的断箭吗?”韩烨转过身,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普通铁器对付不了妖兽,但灵铁可以。”
吴铁匠猛地抬起头:“你是说……去给那些猎户打铁器?”
“不止是猎户。”韩烨走到铁砧旁,捡起一块边角料在手里掂量着,“妖兽山脉边缘有不少据点,常年有人进山采药、猎取妖兽皮毛。他们需要的不是耕地的犁头,是能保命的武器。”
老铁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徒弟说的是实话,那些在山脉边缘讨生活的人,对趁手武器的需求比农户迫切得多,也更愿意花钱。可他更清楚,那些人常年与妖兽打交道,性子野得很,而且时常有修士混杂其中,哪里是他们这种小铁匠铺能应付的?
“可是……”
“师父,我知道您担心什么。”韩烨打断他,将那块铁料放回原处,“但韩家能堵死猎虎村的路,堵不住整个妖兽山脉的需求。他们越是想困住我,我越要走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吴铁匠看着徒弟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十五年前那个雪夜,韩振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冲进铁匠铺,说这孩子是从山脉边缘捡来的,哭声比狼崽还响亮。那时谁能想到,这个被断定为伪灵根、连修炼都困难重重的孩子,有一天会凭着一双打铁的手,硬要在修士家族的打压下闯出一条路来。
韩烨把最后一盏油灯点亮,挂在门楣上。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门前的一小片黑暗,也像在这被封锁的绝境里,燃起了一点不肯熄灭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