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化剂”(1 / 2)

[新法拉斯特]

铸铁他们已经掉队了很长一段时间,导航坏了在荒无人烟的荒漠里开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在前面看见一处拓荒地。

“我已经到附近了,你们呢?”

无线电里传出一阵忙音,铸铁咬了咬牙看向后视镜,九抱着增幅法杖蜷缩在椅背里,空洞的眼底还映着刚才的血色现场,法杖顶端的晶体随颠簸一闪一灭,仿佛心跳被拆成零件遗落在路上。

“归小九!”

“归小九!!”

铸铁猛地踩死刹车,吉普在沙坑里滑出半圈才停住,她回身一把抓住九的衣领,眼神中是失望的怒火。

“呼吸!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九的瞳孔在烈日下缩成针尖,又缓缓放大。铸铁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隔着一层厚重的血膜嗡嗡作响。

羽箭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第1次看见铸铁发这么大的火。

“听好了,归小九。”

她压低嗓音,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呼出的热气混着沙粒,刮得他生疼。

“你现在的样子,连刚才那滩烂肉都不如。烂肉至少还知道挣扎。而你呢?战场没时间给你适应,只有你去适应它……”

铸铁的怒吼混着热浪灌进九的耳膜,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他猛地吸了口气,带着沙粒的空气呛进气管,咳得眼泪直流,却也把那层血膜咳碎了。

“……我没事。”

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他抓住铸铁的手腕,指节发白。

“别再吼了,再吼我真聋了。”

铸铁盯了他两秒,确认瞳孔重新聚焦,才松开衣领,语气却没收起:

“能说话就给我拿好法杖。接下来每一步都是战场,我不可能再分神拍你后背。”

九抹了把脸,鼻血混着沙土,一塌糊涂。他撑着椅背坐直,法杖横到膝上,晶体重新亮起稳定的光;“归”的虚影在杖头一闪,像回应“主人”的心跳。

“归,回鞘。”

他低声念,虚影化作光屑钻进袖口。做完这一切,他才抬头,冲铸铁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走吧,别到时候撞上哥伦比亚政府的车了。”

羽箭悄悄松了口气,把平板抱在怀里,小声嘀咕:

“铁板也有这么大火的时候啊……”

铸铁冷哼,转身踩下油门,吉普咆哮着冲出沙坑,后视镜下她的目光仍锋利,却少了一丝焦躁。

吉普车重新驶上道路,不远处的拓荒地出现在前方,那是拓荒者建立的交易区。

铸铁松了口气,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于是一脚油门驶向,那一处由木板和混凝土混搭的“城镇”。

16:36……

吉普碾进“镇口”,其实就是两辆报废巴士弯成弓形,用铆钉和铁丝捆成的拱门;铁皮边缘卷翘,仿佛被谁用钝刀沿着历史锯了一圈。

上头歪歪斜斜刷着白漆“New hope”字母被风沙啃得只剩骨渣,风一吹锈渣簌簌掉落,像给这名字打了个讽刺的引号,又像是某种廉价的祝福,一碰就碎。

轮胎压过门槛的瞬间,铸铁闻见一股焦甜,那是旧机油、人畜汗碱与太阳炙烤的铁锈混成的味道,像把废弃矿坑的呼吸整个塞进肺管。

原本应该热闹的交易区,此刻却安静的吓人,街道上空无一人就像是突然收到了什么指令,提前撤走了一样,甚至地上还残留着未拿走的物品。

铸铁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放慢车速,慢慢观察情况。

突然她听见天上突然传来螺旋桨的嗡鸣,抬头就见一架机腹绑着炸弹的自杀式无人机朝这里飞来。

铸铁瞳孔骤然一缩,猛打方向盘,无人机与车尾擦肩而过,被撞坏螺旋桨后,坠落在地上“砰!”的爆炸;吉普也撞在一旁的混凝土房屋里,整辆车都撞得变形。

浓烟灌进车厢,她咳着把安全带割断,侧身一脚踹开变形车门。她听见自己左肩传来“咔”的闷响,脱臼,或者骨裂,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九。

“归小九!”

巨刃在碰撞时滑到脚边,她弯腰用右手捞起,左臂软软垂在身侧,指背因剧痛而发白。

驾驶座外的画面像被黄沙加了一层高斯模糊:无人机残骸在十米外燃烧,机油混着炸药发出焦甜的腥臭;镇子依然死寂,仿佛刚才的爆炸只是欢迎礼炮。

“我在……”

九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沙哑却稳。他一脚蹬开侧向变形的车门,把增幅法杖当撬棍用,先探出上半身,才回手去拖羽箭;后者额头被后视镜撞开一道口子,血糊了半张脸,人还清醒,只是晕眩。

九把羽箭扛下车,让他靠坐在墙根,顺手把法杖横在膝上,指尖亮起微光,狐影“归”在烟尘里一闪,像嗅到危险的猎犬,自动护在三人外围。

铸铁扫过他全身:额角擦破,鼻梁旧伤又裂,血线顺着脸颊滑到下巴,没大碍;四肢能动,脊柱没变形。

她这才把一口气吐完,目光移向镇内,空无一人,却处处有眼,窗洞、屋顶、半塌的水塔,都像黑洞洞的射击口。

九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把血抹成一道赭色战纹,闻言点头,指尖在法杖顶端轻敲,狐影立刻散成数缕光丝,沿着墙根、屋檐、井口飞速游弋。

“九!快呼叫支援!还有,赶紧把羽箭叫醒,只有他知道该怎么定坐标!!”

“好!!”

九把帽檐往下一压,白毛被热浪烘得发卷,耳机里杂音刺啦刺刺,他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呼叫罗德岛!呼叫罗德岛!!这里是第四运输小队,我们在这里遭受到了袭击,一人头部外伤!地点在——……”

他语速飞快,却在报坐标时卡壳,导航屏己经碎成了蜘蛛网。

羽箭靠在墙根,半张脸被血糊住,仍硬撑着抬手,把一块带血的平板塞进九怀里。

“用备用定位芯片……在……”

“在哪?在哪?”

九双手紧抓着羽箭的衣领使劲摇晃,见他快昏过去了之后,急的甚至甩起了巴掌。

“撑着,别睡过去好吗!?求你了,不要在这里睡啊!!”

“情况怎么样!?”

“羽箭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话音未落,突变再起,七八架携带高爆弹头的无人机从远处飞来。

铸铁瞳孔骤缩,右手将军人插在地上,再用右手猛地将车门扯下来,抵挡在身前。

“快躲好!!!”

轰——轰——轰——!

连续几声爆响热浪像重锤砸在胸口,铸铁整个人被掀得后退半步,右臂死死顶着车门钢板,碎片与铁屑噼里啪啦打在背面,火星溅到她颈侧,瞬间烫出红点,却连眉都没皱。

九被冲击波掀翻滚到墙根,怀里仍死死抱着那块血平板。

耳鸣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比爆炸还响;羽箭躺在他膝侧,呼吸浅得像随时会断。

“铸铁姐,羽箭他——!”

他吼,声音被第六波爆炸撕得七零八落。

铸铁没回头,右肩顶着被炸掉一整块的车门手拔出巨刃,刃背朝外,刃背挡下第二波破片,铸铁借反冲力后跃两步,鞋底在沙面犁出深沟。

她半跪,用膝盖撑住钢板,左手软软垂着,只靠右臂把巨刃横举过头顶,给九和羽箭搭出一道临时“钢梁”。

“九!定位芯片在平板侧盖,掰开它!插你的终端里!!”

“哦,好!!”

九用膝盖夹住平板,指甲抠进侧盖缝隙,咔一声,掰下米粒大小的黑晶片,还沾着羽箭的血。

“插哪?!”他声音劈叉,终端屏幕早被震裂,蛛网缝里闪着雪花。

“耳机孔旁,备用槽!”铸铁右臂死死顶着钢板,一块破片擦过她颈侧,血珠滚进领口,她却连呼吸节奏都没乱。

芯片落槽,终端“滴”地亮起幽绿光点,像溺水者抓到最后一根浮木。九用牙撕开数据线,把终端和平板并联,指尖在碎屏上疯狂敲击。

“坐标锁定!北纬 31.7,东经 107.4——新曼法拉斯特 b3 竖井正北 1.2 公里!”

“操!!铸铁姐,我们跑偏了!我们应该往东北跑的!!”

几乎同时,羽箭在膝头轻颤,血泡顺着唇角滑下,气若游丝:

“传送……窗口……”

“别说话!”

九把法杖横到他胸前,晶体微光闪成心跳频率,替他硬吊住一口气。

铸铁侧头,紫眸被爆炸火光映成两簇冷焰。她左肩脱臼,右臂却稳得像机床,巨刃挡下第七波破片,刃口已崩出三个豁口。

“九,能跑吗?”

“能!”

“好!”

她深吸一口气,右腿猛蹬沙地,整个人连钢板带刃一起掀起,像掀翻一张铁桌,破片与火星被反冲力甩向半空,为三人争得三秒空档。

“走!”

九扛起羽箭,终端咬在嘴里,冲出掩体的瞬间,铸铁反手把巨刃插地,借力跃起,单臂抓住九的后背战术带;三个人,一伤一残一手脱臼,却跑得比风还快,沙粒被靴底踢成两道烟龙。

“不行!一起在地上跑迟早会死的!九!用上次唐尼教我们的方式走!”

话音未落,铸铁一把抓住九的衣领,直接用力将他甩向房顶,九只觉得被一股蛮力抛向半空,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爆炸的余音。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法杖顶端晶体一闪,狐影“归”瞬间凝实,九尾一展,像一张柔软的网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

“归!”

他低喝,狐影立刻会意,尾巴一卷带着他轻盈地落在屋顶上,瓦片被踩裂几块却稳稳站住了脚。

九回头,看到铸铁单手撑着地面,左臂仍旧无力地垂着,额角汗水混着血迹滑下,嘴角却勾起一抹狠笑:

“别管我!走屋顶,别回头!!”

“那你呢?!”

九的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焦急。

“我断后。”

铸铁咬牙,把巨刃往地上一插,借力站起,右臂肌肉绷紧,像一根拉满的弓弦。

“你带羽箭先走,去坐标点,我随后就到。”

“放屁!”

九第一次对她爆了粗口,白毛被风吹得狂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一个人留下?!”

他话音未落,狐影已从他身后跃下,九尾一甩,卷起羽箭的身体,像一道红色闪电跃上屋顶,稳稳落在九身侧。

“归”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碰九的手背,像是在说:我带他,你去接她。

九咬紧牙关,眼神一瞬变得锋利,他转身,法杖猛地挥下,狐影发出一声长啸,九尾同时扬起,像九道红色长鞭,朝着铸铁所在的方向席卷而去!

“铸铁姐!!”

九的声音撕裂风沙,狐影的尾巴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直扑铸铁脚下!

铸铁抬头,看到九尾从天而降,嘴角那抹狠笑终于软化了一瞬。她伸手,一把抓住其中一条狐尾借力一跃,整个人被猛地拉上屋顶。

轰——!!!

就在她双脚离地的瞬间,第九波高爆无人机俯冲而至,地面被炸出一个直径五米的深坑,沙土与火光冲天而起!

九喘着粗气,白毛被汗水黏在额角,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亮:“一起走,或者一起死,你选。”

铸铁看着他,紫眸里映着少年被战火镀亮的脸,耳尖微红,却只是低哼一声:“……出息了。”

九抱着羽箭、铸铁抓着狐尾,三人一狐,在爆炸的余波中稳稳落在屋顶另一端。

风沙呼啸,爆炸的余烬在空中飘落,像一场黑色的雪。

[罗德岛本舰·战术指挥中心]

博士站在巨大的地图前,新曼法斯特拓荒地的地图上,一个红点正在不断闪烁。

“博士,情况可能不容乐观,我们的人好像卷入了势力冲突。”

阿米娅站在博士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博士点了点头,目光在地图上扫过,新曼法斯特的局势比预想中的还要严重复杂,各方势力恰巧在这个时间点上为了争夺资源打了起来,这后面没有什么原因是绝对不可能的。

“拓荒区里的势力冲突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得多,这里没有什么势力或者企业掺合是不可能的。”

“那怎么办?博士,羽箭干员的生命特征已经基本上停止了。”

阿米娅向着博士问道,博士沉默的片刻,眼神中寒光一闪,转身走向通讯台拿起通讯器,按下了一个号码。

“麻烦致电一下新曼法斯特市长,我需要和他通话……”

凯尔希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转眼看向安迪,声音压得极低,却句句带锋:

“安迪,因你的需求,我们要多了一张重伤单、一张死亡报告。把补救方案、时间轴、资源清单发我;天亮前我要看到‘零伤亡’的担保。别用‘抱歉’占我频道。”

[我确实应该伸出援手帮助你们,但我需要遵守基金会的条例,所以我无法出行,抱歉。]

凯尔希听完,指尖停在桌面上,像把最后一点耐心也按灭了。

“条例?”

她声音压到几乎听不见,却冷得让空气结霜。

“条例救不回羽箭的心跳……”

她抬眼,目光像手术刀,一寸寸剖开安迪的投影。

“你守你的基金会,我守我的干员。天亮之前,如果我再听见‘无法出行’四个字。”

凯尔希转身,白大褂下摆划出锋利弧线,丢下最后一句话:

“就把你的条例写成报告,贴在羽箭的停尸柜上,让他亲自批阅……”

爆炸后的黑雪还在飘,屋顶被热浪掀去半边,露出昏黄的苍穹,像一口倒扣的生锈锅。三人一狐蹲在断墙后,剪影被战火削得极低,几乎要融进瓦砾。

羽箭的呼吸越来越慢,终端上的心率线每跳一次都像在告别。九把仅剩的止血粉整包倒上去,血却迅速漫开,把粉染成暗红泥浆,像一场微缩的沼泽,吞没了所有徒劳。

“没用了……”

羽箭睁开眼,瞳孔开始散,映出最后一粒黑雪落在睫毛上,瞬间化成了灰。

“坐标……”

他气若游丝,却固执地重复,仿佛那是他唯一能带走的遗物。

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废井,却重重砸在九的耳膜里,比任何爆炸都响。

铸铁单膝跪在另一侧,左臂软垂,右臂却稳得像铁锚,她没说话,只是用巨刃挑起一块碎瓦,盖住羽箭的眼睛,动作轻得像在替战友拉上帐篷门帘。

狐影“归”伏在尸身旁,九尾收束成一束暗红,尾尖轻轻扫过羽箭的胸口,像在替他拂去最后一点尘。风沙呼啸,吹得瓦片嗡嗡作响,仿佛大地也在低声唱一首无人听懂的挽歌。

九低头,把终端贴在羽箭耳侧,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坐标已锁定,北纬31.7,东经107.4——到家了我会叫你……”

远处,无人机的嗡鸣再次逼近,像一群嗅到血腥的甲虫。

把羽箭的平板塞进胸袋,扣好最后一粒纽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走吧,别让他的坐标白报。”

铸铁点头,巨刃往地上一顿,借力站起来,左肩猛地撞在刃身上复位。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像给这片废土下了最后通牒。

狐影率先跃下断墙,九尾在瓦砾间拖出九道暗红痕迹,像九根燃烧的引线。九扛着羽箭的遗体,铸铁拖着巨刃,三人一狐消失在黑雪尽头,躲进了废墟瓦砾之中。

黑雪未停,空气里混着炸药与血锈的甜腥,九把羽箭的遗体平放进一处断墙根下,扯下自己外套盖住那张被灰蒙住的脸。手指触到对方颈侧,已经冷得像一块生铁。

铸铁站在他身后,右臂拖着巨刃,左肩刚复位的骨缝还在渗血,她却像感觉不到疼,只盯着九的背影。

九把外套下摆撕成布条,缠在羽箭手腕上,不是止血是做个记号,只要布条还在,遗体就不会被风沙埋葬的无名骨。

“我们两个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