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瑶的来信,成了抚慰离别之苦的最佳良药。她的信里,少了大一时的兴奋和新奇,多了对专业学习的深入思考和对未来的迷茫与规划。
她谈到选择方向的纠结,谈到知识海洋的浩瀚与个人渺小的感慨,也谈到对家和孩子们蚀骨的思念,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个求索者在成长路上的真实阵痛。
顾辰翊的回信,也变得更加丰富。他依旧汇报家常,但开始尝试与她进行更深层次的交流。
他会就她提到的某个学术观点,结合自己的阅历给出朴素的看法;会鼓励她遵循内心的兴趣,不必过于焦虑未来;也会告诉她,孩子们如何用他们的方式想念妈妈——予安把最喜欢的弹壳说成是“给妈妈的礼物”,予乐则常常指着地图上的A市,说“妈妈在这里用功”。
这种跨越山水的精神共鸣,让分离的苦涩中,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共同成长的甜蜜。
春分前后,天气真正暖和起来。顾辰翊选了个周末,带着予安和予乐,开始整理菜地。
予安拿着比他还高的锄头,像模像样地乱刨,弄得灰头土脸;予乐则负责用小耙子把爸爸翻出的土块敲碎,细心地将种子一颗颗放进小坑里,再由顾辰翊覆上土。
阳光暖融融地照着一大两小三个忙碌的身影。予安突然丢下锄头,跑到顾辰翊面前,仰着脏兮兮的小脸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菜长出来的时候吗?”
顾辰翊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看看一旁也停下动作、望过来的予乐,心里算了算时间。
“嗯,”他点点头,声音沉稳而肯定,“等西红柿红了,黄瓜能吃了,妈妈就差不多该回来了。”
这个具体的、可视化的承诺,让两个孩子眼睛瞬间亮了。予安欢呼一声,干劲更足了。予乐也低下头,更小心地播撒着手里的种子,仿佛每一种下,就离妈妈回来近了一步。
顾辰翊看着他们,又看向那片新翻的、充满希望的泥土,心中一片宁静。他知道,前方的路还长,分离的日子也还有不少。但看着孩子们一天天成长,看着远方妻子为梦想拼搏,看着这个家在风雨中愈发坚韧,他心中充满了踏实的力量。
日子就像这菜地里的种子,在看似沉寂的土壤下,默默积蓄着力量,只待春风一来,便会破土而出,迎来新的生机。而他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片土壤,静待花开。
一九七七年,五月。春深似海,阳光变得明亮而富有力量,毫不吝啬地洒满小院。院子里的乌桕树早已枝繁叶茂,撑开一把巨大的绿伞,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菜地更是生机勃勃,西红柿挂满了青红相间的果子,黄瓜翠绿修长,韭菜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那几株向日葵也已蹿得老高,壮实的花盘开始追逐太阳。
陆云瑶离开后的日子,像溪水流过卵石,表面平静,底下自有其奔向远方的力量。最初的分离阵痛已然过去,生活沉淀为一种新的、扎实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