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筱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板,眼泪终于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
第三天清晨,天还没亮透,程筱筱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她熬了一整个通宵,写了一首“道歉诗”,此刻正对着手机录音,反复练习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雪棠冷得像冰块,我哭湿三个枕头套。学术固然很重要,但老婆也要抱抱……还有还有,案例数值我记牢,下次再也不瞎闹,你别把我往外抛,我给你捶背捏腰……”
她念得声情并茂,眼泪都快下来了,刚想再录一遍,主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程筱筱吓得一个急刹车,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沙发上,差点撞上正从里面走出来的苏雪棠。
银发少女穿着一身浅色的真丝睡袍,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锁骨——上面还有个淡淡的咬痕,是两人闹着玩时,程筱筱咬的。她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显然这两天也没睡好,看见程筱筱时,她明显怔了怔,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让开。”她的声音比昨天软了一些,却依然没什么温度,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程筱筱立刻侧身贴墙站好,双手背在身后,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苏雪棠的身影走进厨房,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她才偷偷摸摸地捡起沙发上的手机,然后飞快地跑到书桌前,把那张写满字的道歉诗拿出来——纸是她特意选的粉色,还笨拙地折成了心形,边角被她摸得有点皱。
水流声停了。程筱筱屏住呼吸,像只偷东西的兔子,窜到主卧门口,飞快地把心形纸条从门缝里塞进去,然后又一溜烟跑回沙发,抓起一个抱枕挡住脸,假装自己早就睡着了。
脚步声从厨房传来,经过沙发时停了下来。程筱筱的心跳得飞快,透过抱枕的缝隙,她看见苏雪棠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纸条,指尖捏着那心形的一角,慢慢展开。
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纸张展开的“沙沙”声。程筱筱屏住呼吸,耳朵竖得像雷达——等等,怎么还有“唰唰”的红笔划线声?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诗里有错别字?还是她比喻用得不好?苏雪棠不会又生气了吧?
正忐忑着,脚步声慢慢走远,主卧门轻轻关上了,没有反锁。
程筱筱悄悄挪开抱枕,看着那扇没锁的门,心里又酸又甜,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
半夜两点,程筱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胃痛惊醒。她蜷在床上,像只虾米似的翻滚着,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这是三天没好好吃饭的报应。第一天哭到没吃晚饭,第二天只喝了点牛奶,第三天早餐也没动,胃里空荡荡的,疼得她直冒眼泪。
实在熬不住了,她挣扎着爬起来,摸黑走向厨房,想找点热水喝。
冰箱的灯“叮”地一声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洒在料理台上,程筱筱眯了眯眼,突然看见台面上放着一碗牛奶——是温的,碗是她最喜欢的粉色碎花碗,旁边还贴着一张便签。
她走过去拿起便签,上面是苏雪棠凌厉的字迹,一笔一划都透着熟悉的风格:【喝完洗碗】。四个字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小的顿号,像是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补上的。
程筱筱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牛奶。奶液滑过干涩的食道,流进空荡荡的胃里,带来一阵暖暖的感觉,像冬日里融化的阳光,驱散了胃里的寒气,也驱散了心里的委屈。她想起自己当灵体时,尝不到任何滋味,如今有了实体,却因为这一碗平凡的牛奶,鼻尖发酸,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碗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碗底快空了,她忍不住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碗边沾着的奶渍——
“脏不脏?”
苏雪棠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得程筱筱手一抖,碗差点摔在地上。她慌忙转过身,看见银发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睡袍的带子松了,露出更多的锁骨,头发有点乱,眼神却没了之前的冰冷,带着点无奈。
程筱筱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举着空碗,像举着一面投降的白旗,声音哽咽:“对不起嘛……雪棠,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没经过你同意就改你论文,诗里的错字我也改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雪棠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突然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这个拥抱比往常用力,程筱筱能清晰地听见对方胸腔里急促的心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能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间,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案例确实用错了。”苏雪棠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愧疚,“原始数据是0.72,我抄错了。”
程筱筱在她肩头猛地点头,发间的银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眼泪蹭在苏雪棠的睡袍上,湿了一小块。
苏雪棠捏着她的后颈,轻轻拉开一点距离,皱眉看着她的脸:“瘦了。”这两天她虽然锁着门,却能听见程筱筱在外面的动静——哭的声音、弹吉他的声音、煮东西的声音,她知道她没好好吃饭,心里也不好受。
“你也是!”程筱筱伸手,轻轻摸了摸苏雪棠突出的肩胛骨,心疼得又掉眼泪,“你肯定也没好好吃饭,都瘦了。我们吃泡面好不好?我泡你爱吃的豚骨面,加两个鸡蛋!”
苏雪棠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好。”
厨房很快飘起了熟悉的泡面香气。程筱筱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苏雪棠身后,一会儿递调料包,一会儿递筷子,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对方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当苏雪棠转身拿碗时,她突然扑上去,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背上,声音闷闷的:“雪棠,我们再也不吵架了好不好?”
“嗯。”苏雪棠单手接住她,另一只手关掉燃气灶,语气里带着点笑意,“再吵,就让云无尘搬出去。”
熟睡的云无尘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翻了个身,咂咂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两人和好的“祭品”。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暖色光斑。云无尘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刚走到客厅,就差点尖叫出声——
苏雪棠靠在沙发上看书,书页摊开在膝盖上,一只手轻轻搭在程筱筱的背上。程筱筱蜷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发间的银铃偶尔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两人身上盖着同一条米白色的毛毯,毛毯边缘绣着小小的樱花图案,是程筱筱绣的,当时还被苏雪棠笑“手笨”。
茶几上,那张写满红批的道歉诗被压在玻璃杯下——苏雪棠用红笔在“雪棠冷得像冰块”旁边写了“比喻不当”,在“三个枕头套”旁边写了“表述冗余”,却在最后一句“我给你捶背捏腰”后面,画了个小小的心形。
云无尘蹑手蹑脚地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偷偷拍了张照片——照片里,两只手交握在一起,程筱筱的手上有个小小的伤口(是煮排骨汤时切到的),苏雪棠的手指轻轻覆在上面,契约符文的微光若隐若现。他点开朋友圈,配文:【调解成功,本次服务费翻倍,不接受砍价】,然后点击了发送。
刚放下手机,就看见苏雪棠低头,在程筱筱的发顶轻轻落下一吻,银发垂落下来,像一道温柔的帘幕,遮住了两人的身影。程筱筱在睡梦中往苏雪棠怀里蹭了蹭,嘟囔着模糊的梦话:“雪棠……草莓……”
苏雪棠的嘴角弯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发梢,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