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上镜子!”林望拍了拍手。
很快,一名工匠小心翼翼地捧来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
镜子被安置在厂房中央,当红布揭开的刹那,陆文昭倒吸了一口凉气。
镜中,一个身着青色官袍、面容白净、眼神中充满震撼的读书人,清晰无比地映照出来。
他脸上的每一根胡须,官袍上的每一丝褶皱,甚至连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指尖,都分毫毕现。
这已经不是“照面饰容”的铜镜可以比拟的了,这简直就是摄魂夺魄的仙家法宝!
陆文昭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摸那冰冷的镜面。
镜中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那份真实感,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陆参军,你觉得,这样一面镜子,如果运到京城,运到江南,能卖多少银子?”林望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在陆文昭耳边响起。
陆文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无法估量。
他只知道,全天下的豪门贵胄、王公巨贾,会为了这样一面镜子而疯狂。
这已经不是用银子可以衡量的了,这是财富的权杖。
“这……这才是哈密卫真正的财源……”陆文昭喃喃自语。
“没错。”林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早就想跟你坦白”的诚恳模样,“煤铁生意,又脏又累,还容易惹人非议。
但这‘水晶’,就不一样了。它是无中生有,点石成金!这才是能让陛下龙颜大悦,让国库充盈的祥瑞之物!”
他凑到陆文昭耳边,压低了声音:“陆参军,你我兄弟一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水晶工坊,利润太大,我自己拿着,心里实在是慌。不如这样,我把它单独列出来,成立一个‘哈密卫皇家贡品院’,由你来做这个‘监造’。所有产出,刨去成本,利润咱们三七分。你三,我七……不对不对,”林望好像说错了话,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是我三,你七!不不不,这样不好,显得我拉拢你。这样,利润五五分!其中三成,记在‘参军衙门’的公账上,专门用来给你发往京城的‘孝敬’和‘政绩’。剩下两成,是你陆参军个人的辛苦钱。你看如何?”
林望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陆文昭的心坎上。
他不是没见过钱,也不是没见过权。
但像林望这样,把泼天的富贵和通天的政绩,如此赤裸裸、又如此“合情合理”地摆在他面前的,他生平第一次见。
拒绝?拒绝就意味着,他要将这足以让整个大明疯狂的财富源泉,如实上报。
结果呢?皇帝或许会嘉奖他的忠诚,但更有可能的是,严党会把他撕成碎片,而他自己,则彻底失去了在西域立足的根本。
这个功劳太大,他一个人,接不住。
接受?接受就意味着,他从一个监督者,彻底沦为了林望的共犯。
他的命运,将和林望这艘不知要驶向何方的巨轮,彻底捆绑在一起。
他手上的枷索,将变成他脖子上的绳套。
陆文昭看着镜子里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挣扎、贪婪、恐惧和渴望。
他第一次发现,当诱惑足够大时,所谓的忠诚和节操,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林指挥……容我……容我考虑一二。”陆文昭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戈壁的风吹了三天三夜。
“应当的,应当的。”林望笑得像一尊弥勒佛,“陆参军,这哈密卫的风沙,可比京城的官场,要干净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