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了望塔突然响起铜锣!三急一缓,正是敌袭信号。
几乎同时,远处官道腾起烟尘,隐约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士兵们本能地握紧刀枪,队列却纹丝不动——三个月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让他们瞬间呈战斗队形散开。
李昊极目远眺,烟尘中浮现镶蓝旗的狼头旗。吴三虎的援军到了,比预想早半个月。
“看清楚了?”他冷笑指向烟尘,“这就是咱立碑的原因!鞑子不想让碑立着,不想让碑上的字成真!”他突然斩断一截衣袖系在碑顶,“让他们看看,靖南营的碑,是用什么铸的!”
狗儿窜上崖壁,用炭笔在“靖南营”朱红大字下疾书。片刻后军惊呼——崖壁上赫然出现丈许大字:“豺狼来,有猎枪!”
马蹄声愈近,已能看见清军铁骑的粼粼甲光。李昊拔剑指向石碑:“今日之后,每个清军都会记住——想动太行山一土一木,先问过这碑上的字,问过咱们手里的刀!”
王二雁翎刀出鞘,刀光映着碑文:“老子这刀,专刻墓碑!给鞑子刻!”
山风骤烈,卷起战旗拍在碑上,似战鼓轰鸣。
是夜,军营无人入睡。
讲武堂里,狗儿就着油灯修订《靖南营战记》,新添“立碑御敌”一章。王二带着老兵磨刀,青石上洒的水泛着血红。老周连夜清点粮草,算盘声如急雨。
李昊巡营至马厩,见几个新兵偷偷给战马辔头系红布。发现他来了,慌得要解,他却按住其中一人的手:“系着吧。让马也知道为什么跑。”
二更时分,他登上的了望塔。远处清军营火连绵如星海,更远处,太行山村落点点灯火如萤。那些灯火下,有今夜背干粮支援前线的百姓,有在油灯下教孩子认“靖南营”三字的妇人。
山风送来破碎的歌谣,是狗儿新编的《守土谣》:“灰衣裳,红缨枪,守得太行岁月长…”歌声稚嫩,却像种子撒进冻土。
秀才悄声走近:“昊哥,碑立住了,魂就活了。”
李昊望向黑暗中巍峨的石碑轮廓。清军铁蹄能踏碎营帐,却踏不碎这碑文烙进人心的印记。三个月前,他们是为活命厮杀的流民;今夜,他们是把名字刻进大地的守夜人。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他听见营房里传来纸页翻动声——是士兵们就着月光读《靖南兵语》。那些不识字的,摸着军装内衬的绣名;识字的,借着雪光默写“守土护民”。
风雪将至,但星火已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