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书桌上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周国栋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家里县城的号码。他叹了口气,拿起听筒。
“喂?”
“周国栋!逸鸣是不是在你那里?!”周母焦急又带着怒气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炸开,连旁边的周逸鸣都听得一清二楚,“他昨天一晚上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你到底怎么当爹的?人在黄羊镇,连儿子跑过去了都不知道?!你心里就只有你那点工作是不是?!”
周国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带着安抚:“好了,淑芬,你先别急。逸鸣是在我这里,他没事。”
“没事?他为什么跑去黄羊镇?是不是又去找那个沈雯晴了?!”周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警惕和愤怒,“我早就说过!让你管好他!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子,绝对不能沾!你倒好,整天泡在镇上,对儿子不闻不问!现在好了,他心思野了,动不动就往那种地方跑!跟那种人交往!”
“淑芬,你冷静点听我说……”周国栋试图解释。
“冷静?我怎么冷静?!”周母根本不给他机会,“那个沈雯晴,她家什么背景?不就是个守着几亩地的农民吗?听说还有点小商小贩的心思?这种出身,能有什么大格局?能给我们逸鸣带来什么帮助?只会拖累他!我们周家是什么家庭?逸鸣以后是要考好大学,有大出息的!他的时间、他的精力,应该用在刀刃上,应该去结交对他未来有价值的人!而不是浪费在这种……这种商人不像商人、农民不像农民的家庭出来的女孩子身上!毫无价值!”
周母的话语尖刻而势利,充满了对沈雯晴出身的不屑和对其未来价值的全盘否定。
周国栋眉头紧锁,语气也沉了下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逸鸣这次是去阻止了一起恶性事件!他是见义勇为!”
“见义勇为?我看他是被那个丫头迷了心窍!”周母根本听不进去,“每次都是因为她!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周国栋,我告诉你,这次你必须把他给我看紧了!立刻让他回县城!以后不许他再去黄羊镇!更不许再跟那个沈雯晴有任何来往!不然,我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你这镇长也别当了,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
听到妻子以离婚和影响工作相威胁,周国栋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好了,淑芬,我知道你担心儿子。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逸鸣我会管教,事情也会解决。你先在县城照顾好自己,我这边忙完就让他回去。听话,别闹了。”
又安抚了几句,周国栋才有些疲惫地挂断了电话。书房里一片寂静,气氛压抑。
他看向一直低着头、紧握拳头的儿子,叹了口气:“你都听到了?”
周逸鸣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周国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县公安局那位领导的号码。他知道,无论家庭内部如何争吵,眼前的这件事,必须尽快妥善处理,这关系到很多方面。
“喂,老王吗?我,周国栋。有这么个情况,想跟你了解一下……对,就是黄羊镇这边,昨晚发生的……”
周逸鸣默默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门。他靠在门外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里面父亲沉稳而模糊的通话声,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懑。父亲的帮助,建立在家庭内部的激烈冲突和母亲对沈雯晴极度鄙夷的基础之上。这座靠山本身,就处在摇摇欲坠的裂隙之中。而母亲那番关于“价值”和“出身”的言论,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对未来的阻力有了更清醒,也更沉重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