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丧事像一场沉重的寒潮,席卷过后,留下了满院的萧索和家庭成员间一时难以弥合的裂痕。债务风波暂时以沈卫国的憋屈退让告终,奶奶李秀兰在二伯沈保国那番表演后,对三儿子一家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整日里精神恍惚,时而垂泪,让沈卫国和白玲既心疼又无奈。二伯一家则像是打了个胜仗,虽未再明目张胆提及遗产,但那股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劲儿,隔老远都能感觉到。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时间悄然滑入深冬。一个周末,许久未见的大伯沈建国突然打来了电话,语气复杂地邀请沈卫国一家,连同二伯一家和姑妈沈玉芝,去他家“新开的酒楼”聚一聚,算是丧事过后,一家人难得坐坐,也顺便看看新店。
“新开的酒楼?”沈卫国放下电话,有些疑惑地看向白玲。他隐约知道大哥家那个糕点房经营不善,之前还开过歌舞厅,里面出现了员工提供特殊服务,没想到这么快就改头换面了。
白玲叹了口气:“去吧,总归是一家人。听说迎春和她对象把糕点房关了,折腾了个酒楼,估计是想让大家都去看看。”
沈文勤在一旁听着,心中了然。看来,大堂姐沈迎春和姐夫,最终还是采纳了他当初那个看似随口一提的建议,并且以惊人的速度付诸行动了。
聚会那天,天气干冷,但阳光不错。一家人心思各异地来到了位于镇子相对繁华地段的目的地。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依然是爷爷奶奶留下的那栋带着小院子的二层旧楼,但门脸却已焕然一新。以前那个灰扑扑、印着“大西域糕点”的招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气派的鎏金匾额,上面写着“大西域酒店”四个大字。门口还立着花篮,虽然开业的热闹劲已过,但整洁明亮的玻璃窗和里面隐约可见的热闹人影,都显示出生意不错。
“哟,这弄得挺像样啊!”二伯母董紫芸一下车就咋咋呼呼地评论道,眼神里带着几分羡慕和挑剔。二伯沈保国则背着手,打量着门脸,撇了撇嘴,没说话。姑妈沈玉芝和她丈夫则是一脸好奇。
沈卫国和白玲对视一眼,心中也有些惊讶。这变化,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走进酒楼,内部的装修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原本糕点房油腻昏暗的格局被彻底打破,墙面刷得雪白,挂上了些本地风光的画作。一楼大厅宽敞明亮,摆着十几张铺着红色桌布的圆桌,此刻竟有大半都坐着客人,杯盘交错,人声喧哗,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饭菜香气。穿着统一围裙的服务员穿梭其间,显得井然有序。
“卫国,保国,玉芝,你们来了!”大伯沈建国从里面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背后,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和勉强。他穿着件半新不旧的中山装,不像老板,倒像是来做客的。
“大哥,这饭店……真不错!”沈卫国由衷地赞叹道。
“是啊,没想到迎春他们动作这么快。”白玲也附和着。
沈建国引着大家往二楼的一个包间走,语气有些复杂:“都是迎春和她对象南杰折腾的,我是老了,跟不上他们的想法了。”话语间,那股被架空、失去话语权的郁郁之气难以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