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有点亮,南锣鼓巷的安静就被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彻底打破了。
“都让一让啊!小心被砖头砸到!”
“慢着点!这琉璃瓦可金贵得很,千万别磕坏了边角!”
“五侯建筑队”的陈工头,亲自带着三辆大卡车和十几辆板车,热热闹闹地开进了胡同。
车上堆满了崭新的青砖,那一块块青砖油光水滑的。还有深绿色的琉璃瓦,堆得像小山一样,在晨光下透着冷冷的光。
另外,还有成捆的松木大梁和杉木椽子,散发着新木头那种特有的香味,闻着还挺提神。
几十个体格壮实的伙计,都穿着一样的号坎,喊着号子,手脚麻利地开始卸货。
这阵仗可不小,就跟要攻城似的,转眼间就把沈家那片废墟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连一滴水都泼不进去。
胡同里的邻居们都被这动静给惊动了,一个个偷偷扒着门缝、窗沿往外瞧,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大伙心里都犯嘀咕,这沈家刚平反回来,不是穷得叮当响吗?哪来这么多钱,搞这么大动作修房子啊?
“我的老天爷呀!这…这是要盖皇宫吗?”王婶扒着门缝,看着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琉璃瓦,又瞅瞅自家房顶上灰不溜秋、还缺了角的旧瓦片,心里那股嫉妒的酸水直往上冒。
“沈家…沈家这是真发达了啊?”李大爷叼着烟袋锅子,都忘了抽烟,烟灰掉在棉鞋上烫了个洞都没发觉,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赵麻子缩着脖子,眼神躲躲闪闪的,心里像敲鼓一样,“咚咚咚”直打鼓,慌得不行:“坏了坏了…这么大动静…怕是要跟咱们算以前的账了…”
这时候,沈兴业穿着一身崭新的蓝布工装,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站在院门口指挥,那派头,别提多镇定了。
“陈同志!料都到齐了没?”
“齐了齐了!沈同志您就把心放肚子里!”陈工头满脸堆着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都是最好的料!这青砖可是窑里刚烧出来的头一窑货!琉璃瓦是西山老窑的精品!木料也都是干透了的,一根虫眼都找不着!”
“好!”
沈兴业大手一挥,特别有气势。
“那就开工!麻溜儿的!先把这看着碍眼的破墙给我推倒!清理干净!”
“好嘞!”
工人们大声应和着,抄起家伙就冲上去了。
铁锹、洋镐、大锤一起上阵,敲敲打打的声音在胡同里响个不停,尘土也“呼呼”地往上冒。
那堵塌了半边的院墙,在大伙惊讶的目光中,就跟纸糊的似的,“轰”的一声,彻底倒了!
“哎呦!我的煤池子!”
王婶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啕大哭。
“没天理啊!欺负人欺负到家啦!我这老婆子不活了…”
沈兴业刚要皱眉头,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穿透了这一片嘈杂。
“王婶,您这煤池子,砌在我家墙根底下,压的可是我家的地基。”
也不知道啥时候,沈君兰已经站在了飞扬的尘土里,身姿笔挺,眼神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拆了,那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目光在王婶身上轻轻扫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压力一下子就把王婶给罩住了。
刚才还跟杀猪似的哭嚎,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没声了,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喘气声,脸也白得跟纸一样。
再看另一边,李大爷的儿子梗着脖子,挡在自家多占了半尺的院墙前面。
“这墙…这墙一直就是这样!凭啥让我们往后退?!”
沈君兰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对陈工头说:“陈同志,图纸上怎么画的,就怎么砌。一寸都不能少。”
“得嘞!”
陈工头答应得可干脆了,大手一挥。
“来几个人!把这墙,按照线往里收!”
几个壮汉拿着瓦刀就围过去了,眼神凶巴巴的。
李大爷儿子看着那明晃晃的瓦刀,腿肚子一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多占的地方被毫不留情地给削回去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再瞧瞧斜对门那扇关得紧紧的绿漆门后面。
吴老爷子手脚不太灵便,扒着门缝,一双浑浊的老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家院子里的琉璃瓦,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旁边,半大小子狗蛋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爹…那…那地窖…”狗蛋小声提醒。
“闭嘴!”吴老爷子低声吼了一句,眼神里全是怨毒,“沈家…好手段!好大的威风!”
就在这时候,正在清理书房废墟的工人突然大声喊:“陈头儿!这底下有个洞!”
“啥洞?”陈工头跑过去一看,“哟!像是个地窖口!被砖头埋了一半!”
这话一传开,胡同里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就炸锅了。
“地窖?沈家书房底下还有地窖?”
“以前咋从来没听说过啊?”
“里面…不会藏着啥宝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