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需要金川去黑进系统。
市公证处的官方直播间,在线人数瞬间破了百万。
韩志国,那个头发花白、一辈子谨小慎微的老头,站在公证处的徽章下。
青铜徽记在阳光中泛着冷光,投在他佝偻的肩头。
他没看镜头,手里拿着一份泛黄的文件复印件——那是他曾经盖过章的错误公证书。
纸张边缘卷曲,沾着岁月的茶渍。
“嘶——”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刺耳又解气,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沉寂多年的天幕。
“我们曾以为程序只是形式,”老头的声音有些抖,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了地上,带着金属落地的重量,“今天才懂——程序,是普通人唯一的盔甲。”
江北辰看着手机屏幕,伸手关掉了直播。
如果是演戏,这帮人的演技未免太真了点。
但正是因为这不是演戏,那种绝处逢生的反击才显得格外有力量。
傍晚六点,天擦黑。
江北辰的车停在风氏集团大楼对面的马路牙子上。
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烟。
火苗窜起的刹那,照亮他半边脸庞,阴影切割出冷峻的线条。
烟草燃烧的气息混合着城市尾气的味道钻入鼻腔,苦涩而清醒。
大楼顶层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六点零九分,放在副驾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风柔雪”三个字。
江北辰接起电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呼吸声——微弱、紊乱,像是刚从一场飓风中脱身。
“结束了。”
风柔雪的声音很轻,带着那种透支后的沙哑,背景音里还能听到收拾文件的杂乱声响,“全票通过。那个所谓的家族控股平台解散了,以后……没有什么风家了,只有风氏企业。”
“恭喜。”江北辰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车窗外散开,被晚风揉碎成灰白色的絮状物,缓缓升腾。
“我刚才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放了爸爸的录音。”风柔雪停顿了一下,语气里那种强撑的坚硬软化下来,“他说,企业不是遗产,是责任。江北辰,枷锁拆了,门开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好好睡一觉。”江北辰看着对面大楼陆续熄灭的灯光,如同星辰一颗颗坠落,“剩下的脏活,还没干完。”
挂断电话,江北辰把烟头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火星熄灭时发出细微的“嗤”声,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
深夜,气象站密室。
这里是城市的盲点,没有监控,没有信号,只有风掠过避雷针的呜咽声,低频震动穿过铁门缝隙,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叹息。
江北辰推开那扇厚重的铁门,铰链发出沉重的“嘎吱”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味,混合着灰尘与金属氧化后的腥锈气息,吸入肺中略感滞重。
他走到房间中央的焚烧炉前,从怀里掏出一盒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磁带。
磁带上用记号笔写着一行字:致下一任守钟人。
“咔嚓。”
打火机的火苗窜起,舔舐着磁带卷曲的胶条。
塑料燃烧的焦臭味迅速弥漫开来,起初是刺鼻的化学气味,继而转为一种近乎祭祀焚香般的诡异沉郁。
火光映在江北辰漆黑的瞳孔里,跳动着两簇幽火。
但他只烧掉了半盒。
另一半,已被他提前取出,藏在收音机底部的夹层中。
那上面,除了他的声音,还录着一句话:“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我已经选择了沉默。”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赵启明发来的加密消息,只有简短的一行字:【上级批准重启“镜渊”审计计划,首站:全国五百强涉外信托项目。】
江北辰没回消息,他转身走到墙角的那个老式收音机前,食指按下播放键。
“咔嗒”一声,机械按键沉稳落下。
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了一个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男声。
“我是江北辰,第七任守钟人。今日起,所有以‘传统’为名的谎言,都将接受契约的审判。”
这声音不是现在的他说的,而是预录好的。
随着这一声宣告,收音机旁的服务器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红绿交错,如同心跳复苏。
这段音频正顺着隐秘的信道,上传至那个名为“镜渊”的公网节点。
做完这一切,江北辰拉过一把椅子,正对着那扇紧闭的生锈铁门坐下。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睡觉。他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椅脚与水泥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刮擦声,唯有此声与自己的呼吸相伴。
直到黑暗的缝隙里渗出一丝灰白的晨光。
清晨六点零三分。
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像是落叶擦过地面,但在江北辰的耳朵里,那声音清晰得如同惊雷。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死死锁住了那扇即将被敲响的铁门。
后来他才知道,那一夜门外的人并没有敲门。
是赵启明拖着枪伤爬了七公里,把陈莺从燃烧的转播车里拽出来,送到市二院。
而他自己,直到三天后才在河岸找到那只染血的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