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上午十点,路边的一家苍蝇馆子。
牛肉面的热气混着劣质辣椒油的呛味,在狭窄的店面里横冲直撞。
油腻的桌面上凝着昨夜残酒的水渍,墙皮剥落处渗出潮湿的霉斑,像一块陈年伤疤。
江北辰坐在角落那张折叠腿不齐的桌子旁,手里捏着双一次性筷子,指节因用力微微泛白。
他没急着动嘴,目光越过面前那碗飘着红油、浮着葱花的面汤——蒸汽扑在脸上,带着滚烫的辛辣触感——落在那台挂在墙角、满是油污的老旧电视机上。
屏幕边缘积着灰,映出他模糊的轮廓,如同潜伏在现实之外的幽影。
老板正拿着遥控器想换台,画面突然闪了一下。
“滋啦——”一声尖锐的电流音刺破嘈杂,像是金属刮过玻璃。
原本正在重播的养生广告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雪花点,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生命在电子深渊中挣扎。
两秒后,画面切入,高清得有些刺眼,色彩饱和到近乎失真。
那是一间并没有什么装饰的演播室,四壁苍白,灯光冷冽如解剖刀。
陈莺穿着那件这几年来唯一没舍得扔的战袍——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袖口磨出了毛边。
她坐在主播台上,没化妆,眼袋有些重,皮肤在强光下显出疲惫的蜡黄,但眼神亮得吓人,像燃尽前的最后一簇火苗。
“我是陈莺。”
没有片头,没有寒暄。
声音通过喇叭传出,低沉却穿透力极强,压住了店内所有闲谈与咀嚼声。
江北辰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口热气,雾气拂过鼻尖,带着牛骨熬煮后的醇香与一丝焦糊底料的气息。
他的耳朵却已完全锁住电视里的每一个音节。
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疯狂切换,剪辑凌厉得像是一把手术刀,每一帧都在割开脓包:
**第一帧:澳门B3仓库,编号07的防磁箱表面,紫光灯照出‘风氏-1987’的隐形水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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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觉上,那幽蓝的字符缓缓浮现,如同墓碑铭文被唤醒;听觉上,伴随一声轻微的“滴”,像是系统认证成功的提示音,冰冷无情。
**第二帧:烛阴摘小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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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推近时,疤痕随肌肉抽动微微扭曲,触感仿佛能透过屏幕传递;背景音是她摘
**第三帧:签字页放大,温成刚的签名旁,一枚模糊指纹正与公安库比对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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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中央跳动着绿色进度条,“匹配中……98%……99%……”最终定格为鲜红的【MATFIRMED】,同时响起一段简短而庄严的警用验证提示音。
店里原本嘈杂的说话声渐渐小了,最后只剩下那台电视机里陈莺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旁白,一字一句砸在地上:“……这不是新闻,这是一份等待签收的判决书。”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邻桌的大哥停下了夹菜的动作,筷子悬在半空,油珠滴落在桌面上,绽开一圈圈涟漪。
有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画面定格在这一秒。
“滋——”
屏幕猛地一黑,随后弹出了电视台的台标和毫无意义的彩条信号,发出单调持续的蜂鸣音。
整个过程不到二十分钟。
“操,这电视台搞什么鬼?这种东西能播?”隔壁桌的一大哥把蒜瓣往桌上一拍,震得碗碟轻颤,辣椒油溅上了他的手背,他也浑然不觉。
江北辰低头吃面,嘴角那一点细微的弧度被升腾的雾气掩盖。
面条滑入口中,筋道中带着微酸的发酵味,辣意从舌尖蔓延至喉咙,他却不皱一下眉。
他拿出手机,屏幕上关于那十八分钟的录屏已经霸占了热搜榜首。
词条很简单:#我播的不是视频是判决书#。
十二点十三分,指挥车内。
金川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像是某种躁动的打击乐,清脆密集的敲击声回荡在密闭空间里。
显示屏上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倾泻,绿光映在他镜片上,像毒蛇吐信。
“头儿,温家那边的防火墙就是个筛子。温成刚挂了柳婉卿的电话,那老小子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法律顾问的个人行为’。”
“柳婉卿现在的处境呢?”
“惨。那个事务所已经把她的工牌注销了,连那个跟了她五年的小助理都在网上发了声明,说自己是被迫的。”金川把一段监控画面切到了主屏上。
那是柳婉卿办公室的针孔摄像头回传的画面。
那个曾经在谈判桌上不可一世的女人,此刻正瘫坐在地上,脚边散落着纸箱。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份文件,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泛着惨白。
窗外夕阳斜照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绝如囚徒。
江北辰看着屏幕里的女人拿出手机,对着那份文件拍了照。
“她在发邮件。”金川盯着数据流,“加密附件。接收人……韩志国?市公证处的那个老古董?”
江北辰手里的打火机停住了。
“头儿,查到了,”金川忽然压低声音,“她女儿去年被拒保送研,就是因为那份‘合规审查’把她划进了‘伦理风险名单’。”
沉默。
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填满车厢。
片刻后,江北辰淡淡开口:“盯着韩志国。”语气平静,却藏着风暴。
下午两点二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