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切换到企业信息查询系统,顺着这条线挖了下去。
半小时后,一张复杂的关系网在她面前展开。
这家博古文化的实际控制人,是风柔雪母亲林安慧的一个远房表亲。
公司的核心业务也不是品牌咨询,而是豪门形象重塑。
他们的业务清单让人吃惊:给暴发户伪造祖先画像,给家族拍摄虚构的族谱纪录片,甚至提供古籍修复服务,把现代写的家训做旧,伪装成传家宝。
他们近期最大的一笔订单,赫然在列:为温成先生定制“风氏传家宝印”及配套文书一套。
苏倩倒吸一口凉气。
她立刻将所有证据整理好,发给了风柔雪。
风柔雪看着邮件,足足十五秒没有动作。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抚过脖子上的玉坠,那是母亲留下的。
然后,她轻轻按下内线电话。
“准备发布会吧。”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风氏集团官网、官方微博及所有内部平台,同步发布了一则公告:
“【关于风氏集团‘董事长体验日’活动试行的公告】近期社会上出现多起冒充本集团创始家族及董事长的事件。为强化制度,本集团决定即日起试行‘董事长体验日’活动。每日将通过公开随机的电子抽签方式,从全体在职员工(含外包服务人员)中选出一名‘轮值CEO’,任期24小时。任期内,该员工拥有名义上的全部决策权,并可提出一项公司改善建议,由董事会及管理层优先审议。风氏的权力,属于为风氏付出的每一个人。”
公告一出,立刻引爆了网络。
热搜词条瞬间飙升,评论区全是惊叹和调侃。
首日抽签结果出炉:后勤保洁部,三组,王秀兰阿姨。
一小时后,王阿姨坐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双手局促的交叠在膝上,布鞋底蹭着地毯。
面对一群紧张的高管,她搓着手,声音有点发颤:
“我……我觉得咱们这个楼的地板太好了,你们天天穿那么硬的皮鞋在上面走来走去的,磨坏了多可惜啊。我建议,以后所有总监级别以上的办公室,都得换拖鞋,必须是软底的,保护地板,也安静。”
消息传出,#风氏CEO今天扫厕所#、#史上最强总裁令是换拖鞋#等话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热搜,全网都在笑。
风氏集团的股价,竟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逆势上扬。
而此刻,在城市另一端的“守钟人”秘密据点,江北辰看着屏幕上的新闻,对身边的金川说:“你看,权力这东西,一旦被拉下来让大家随便看随便摸,那些谎话自己就破了。”
下午三点四十四分,这场网络狂欢被一则更重要的消息覆盖。
市档案馆的李砚秋,亲自护送一份档案来到了风氏集团。
在无数媒体面前,她将一份用真空袋密封的泛黄纸张,交到了风柔雪手中。
“这是1946年《承远机械厂创立契约》的原件。”李砚秋的声音清冽又严肃,“契约的最后一页,有一条手写的附加条款。”
风柔雪在她的指引下,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
在所有印刷条款的末尾,有一行用蘸水钢笔写的、略显褪色的字迹:
“此契为公,非为私。风氏后人若视之为私产,则人人可取而代之。”
落款是:风承远,并有两位见证人的签名。
李砚秋补充道:“其中一位见证人,是我的祖父李崇文。他生前常说,风老先生当年坚持加上这句话,就是为了防止后代把家业当成私产。如果有一天他们忘了,就该有人站出来,提醒他们。”
风柔雪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那份契约郑重的鞠了一躬。
她当即宣布,将这份契约原件裱装起来,挂在新设立的“风氏公民厅”——也就是原来的顶层会客区。
同时,她宣布了另一项决定:“从今天起,风氏集团不再设立永久性的‘董事长办公室’,只保留‘轮值主席席位’。我,风柔雪,将是第一位轮值主席。”
晚上七点五十九分,江北辰站在京州最高观景台的露天平台上,晚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车流汇成光带。
他看着风氏集团大厦的LED屏幕,上面没有广告,而是在循环播放一段温馨的蜡笔画动画。
动画里,一个孩子画着“我的公司”,有开车的司机叔叔,打饭的食堂阿姨,站岗的保安伯伯。
画面的最后,所有人都围坐在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开会,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顶纸皇冠。
背景音乐是童声哼唱的简单旋律,温柔又清澈。
手机轻微震动,是金川发来的截图。
一个境外匿名论坛上,一个IP地址指向温成藏身处的账号,用悲愤的语气发帖:“世家崩塌,门阀不存,礼乐尽丧!”
江北辰看着那段文字,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回复,没有发送,只是静静看着:
“时代变了。”
他摩挲着左腕的袖扣,那是一枚伪装成袖扣的、属于“守钟人”的倒伞状铜钥匙。
金属冰冷而熟悉。
他曾以为真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可今天,一个扫地阿姨的一句话,让整个资本世界为之震动。
或许真正的钟声,从来不在塔楼里,而在千万普通人的心跳之中。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掌心已空。
那枚钥匙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城市深处的万家灯火。
新的一天,总在旧的结束时开始。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风氏集团大厦内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昨天的闹剧仿佛只是一场梦。
然而,上午九点十分。
二十八层核心技术部会议室外,走廊尽头的安全门,在没有任何人刷卡或按键的情况下,缓缓的、无声的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冰冷的不属于这里的空气,正从那漆黑的缝隙中悄然渗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