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道漆黑的缝隙里渗透出的冷气，带着金属的腥味和地底的潮气。
但它仅仅持续了三秒，安全门便在液压杆的轻微“嘶”声中严丝合缝的重新闭合，橡胶密封圈挤压时发出沉闷的“咔嗒”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上午九点十分，风氏大厦二十八层的会议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一道道光斑，其中一道恰好落在那枚被置于证物袋中的象牙白印章上。
隔着袋子，指尖能感受到篆刻边缘的棱角，触感冰凉坚硬。
紫外线灯的幽光早已撤去，但在众人眼中，那行“CZ0927应当消失”的荧光字迹似乎已经烙印在了空气里，刺目而清晰。
韩志国戴着一副崭新的白手套，手持高倍放大镜，神情专注。
他的目光在印章底部的篆字和另一份摊开在桌面上的历史档案扫描件之间来回移动。
那份扫描件，是风家真正掌印的原始印拓，纸张泛黄，边缘卷曲，能看出年代久远。
“找到了。”韩志国放下放大镜，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他指着印章上“风氏”二字的转折处，“真本的笔锋在这里有三处很细微的顿挫，是当年那位雕刻大师的个人习惯，如同签名。而这枚仿品，线条流畅的过了头，每一处转折的角度都近乎完美。这是现代高精度激光雕刻无法规避的机械痕迹。”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风柔雪，看向站在窗边默然不语的江北辰。
“风总，这不仅是伪造，更是挑衅。”韩志国的语气变的严肃，“对方故意留下这些可以被轻易识破的现代痕迹，目的就是要让你，让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这枚来自先祖的印章上。他们想让你相信，连死人都在反对你。”
风柔雪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江北辰却在此时心中雪亮。
他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衬衫袖口的空置扣槽，那里曾挂着一枚倒伞状的铜钥匙。
他明白了。
对方送来这枚漏洞百出的假印，就是在设局。
一个逼着风柔雪不得不回应祖宗的局。
一旦她陷入自证正统性的泥潭，就必然会启动风氏家族内部那套尘封已久的血缘验证程序。
而那套程序的背后，一定潜藏着某个由温成甚至林安慧早就埋好的法律陷阱，只等着她踩进去，就能名正言顺的剥夺她的继承权。
上午十点零七分，内部审计办公室。
苏倩眼中布满血丝，紧盯着屏幕上流过的数据。
她成功调取了那个神秘包裹的全部物流记录，画面令人心惊。
包裹的寄送路线经过精心设计，在省外经过三级毫不相干的物流公司中转，最后由京州本地一名环卫工代为投递，酬劳是两百块现金。
线索似乎断了。
但苏倩没有放弃，她将最后一段路的监控视频逐帧分析，终于在一个被广告牌遮挡的监控盲区边缘，捕捉到了一辆无牌电瓶车的影子。
车牌被厚厚的泥浆故意涂抹，但后视镜上挂着的一个小物件，却在阳光下闪过一丝红光。
苏倩将画面放大到极限，那是一个编织精巧的红绳结。
她的心脏猛的一跳。
这个平安符的样式，她见过无数次——温成那位跟了他十几年的老司机，车里常年就挂着这么一个。
消息立刻通过加密线路传给了金川。
身处千里之外的金川，指尖在键盘上化作残影，远程接入了京州市的交通云系统。
不过三十秒，全市数万个摄像头的数据开始汇聚，路口AI识别系统高速运转，通过匹配那个独特的红绳结挂件，硬生生从海量数据中勾勒出那辆电瓶车的完整轨迹。
终点，指向城北一座由废弃祠堂改建的民俗文化展厅。
“证据确凿，可以突袭了。”金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不。”江北辰看着屏幕上的鸟瞰图，声音很冷，“不突袭，也不取证。金川，想办法接管那里的网络。柔雪，你准备一下，开一场直播发布会。”
风柔雪微怔：“发布会？”
“对，”江北辰转过身，目光锐利，“主题就是，正式回应风承远老先生的遗命。”
中午十二点二十分，风氏集团官网、官方微博及各大合作媒体平台的直播间同步开启。
风柔雪换上了一身线条利落的深灰色西装，站在简洁的发布台前，神情平静。
她身后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印章的鉴定报告、详细的物流溯源图，以及温成那位司机近三年来所有经过城北路线的行车数据。
证据链清晰，无可辩驳。
“有人以为，刻一枚章，写几个字，就能让一家走过近百年的现代企业，重回封建宗族的私器时代。”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网，没有丝毫波澜，“但今天，我要告诉所有风氏的员工，告诉所有关心风氏的公众——风氏集团，从今天起，不再有传位，只有授权。”
话音落下，她做了一个让所有记者都疯狂按动快门的动作。
她拿起那枚象牙白的假印，毫不犹豫的将它投入了身旁一台由重型碎纸机改装而成的特制粉碎装置中。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硬质树脂在高速旋转的合金刀头下瞬间碎裂，溅起点点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