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的号角如同冲锋令。老兵们饿狼般扑向饭桶,雍景永远被挤在最后。等终于轮到他的时候,大桶里只剩下些清可见底的菜汤和零星几根煮烂的菜叶,肉星儿早就没了踪影。有一次,他眼疾手快抢到一块沾着油花的肥肉,还没来得及高兴,旁边一个壮汉“踉跄”一下,狠狠撞在他身上。肉块脱手飞出,掉进泥泞的地面,滚了几圈,沾满了污秽。那壮汉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对不住啊小少爷,手滑!军营路滑,您可得站稳喽!” 周围的哄笑声再次响起。
雍景没有哭,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跳脚怒骂。
每一次羞辱,每一次疼痛,都像沉重的磨石,碾压着他脆弱的自尊,也将那份不甘和耻辱磨砺得更加尖锐、更加炽热。他把所有的委屈、愤怒和钻心的疼痛都死死压在心底,化作一股偏执的狠劲。
只是那双曾经被酒色财气熏染得有些浑浊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倔强和冰冷。
夜深人静,寒风如鬼哭狼嚎。
整个营区陷入死寂,只有刁斗声和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在远处回响。
雍景却像幽灵般悄无声息的爬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如同狸猫般溜到校场最偏僻的角落。
那里立着几排废弃的兵器架。他选中了一杆制式长枪。入手冰冷沉重,远比他想象的有分量。他回忆着白天教官示范的动作,笨拙的端起枪。
低沉的吐气声被寒风撕碎。
刺!枪尖无力的向前戳了一下。
收!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
再刺!动作变形,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沉重的枪杆带着他重重摔倒在地,冰冷的冻土硌得他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手掌在粗糙的沙石地上擦破,火辣辣的疼。
他趴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
几秒后,他咬着牙,撑起身体,抹掉脸上的泥污和汗水混合的污渍,再次端起枪。
刺!收!刺!收!
单调的动作,在寒夜里重复了千百遍。手臂早已失去知觉,虎口被磨破,鲜血染红了枪杆,又被冻成暗红色的冰碴。
汗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寒风一吹,刺骨的冷。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眼中只有那杆枪,只有那个重复的动作。直到双臂再也抬不起来,他才颓然放下枪,大口喘息,白色的雾气在眼前弥漫。
接着,他又走向旁边一堆废弃的石锁。最小的一个也有几十斤重。他蹲下身,双手扣住冰冷的石环,腰腿发力!
“起!”*石锁艰难的离地几寸,他全身都在疯狂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坚持了几息,石锁轰然落地,砸起一片尘土。
他喘匀气,再次尝试……
每一次举起,都耗尽他全身的力气。每一次放下,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