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的密信字字泣血：
臣潜入北京三日，查明多铎已颁屠城令：若明军破外城，即焚内城、屠汉民。鳌拜掌兵符，每夜戌时巡城。然其心腹透露，多铎与济尔哈朗因粮饷在摄政王府拔刀相向。臣已联络城内汉官三百人，愿为内应。唯缺陛下一道圣旨，安民心！
朱慈烺盯着沙盘上紫禁城的微缩模型，指尖停在太庙位置。多尔衮的遗诏言犹在耳：宁予外藩，不予家奴！他忽然抓起朱笔，在黄绫上疾书：
大明皇帝谕北京军民：
朕以仁义之师，复汉家旧疆。凡持此旨入太庙者，见满洲贵胄，格杀勿论；护太庙周全者，世袭千户！
——弘光二年二月
笔锋顿在二字，他添上小字：秦良玉殉国，追赠忠贞，立祠太庙。
韩赞周颤声问：陛下，若清军焚太庙......
那就让鳌拜的头颅，祭秦老将军！朱慈烺将圣旨封入铁筒，着锦衣卫千户赵铁柱，扮漕船民夫混入通州。三日内，必须将圣旨交到李定国手中！
三更鼓响，何腾蛟求见。
老将军踏雪而来，甲胄结满冰棱。他呈上湖广军报：左良玉旧部已平，缴获清军密信——多铎密令济尔哈朗弃守德州，集中兵力守北京。
陛下，何腾蛟指着沙盘，清廷内斗已显。臣愿提兵直捣襄阳，断其西线粮道！
朱慈烺却摆出棋盘。黑子布在德州，白子压在通州，中腹一条大龙被围死。
何卿看这盘棋。皇帝执黑，朕若弃德州救通州，清军必追杀武英营残部；若固守德州，李定国孤军难支。他忽然提掉通州三枚白子，所以朕要弃子争先。
何腾蛟瞳孔一缩：陛下要放清军入山东？
正是。朱慈烺将秦良玉的银枪插在沙盘的济南位置，调你湖广军入山东，佯装溃退。诱多铎主力南下，李定国趁虚直取北京。他指尖划过运河，就像当年韩信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何腾蛟伏地叩首：老臣愿为陛下断后！
朱慈烺扶起他，朕要你活着看到龙旗插上沈阳故宫。他解下佩剑赠之，此剑名，先帝赐予孙传庭。今日赠卿，守我汉家衣冠！
五更天，雪停了。
朱慈烺独登南京城墙。东方微白，龙江船厂方向传来铁锤敲击声——那是王大锤在重铸锅炉。
韩赞周捧着铜盆趋近：陛下，该祭奠秦老将军了。
盆中清水映着晨光，朱慈烺将半块焦黑的铁片轻轻放入。铁片沉底时，水面倒映出城墙下整装待发的队伍：何腾蛟的湖广军甲胄铿锵，格物院工匠推着蒸汽机图纸匆匆而过，锦衣卫赵铁柱怀揣圣旨混入漕船队伍......
陛下！了望哨嘶喊，龙江船厂来报——新铸的锅炉，试压成功了！
朱慈烺望向北方。运河的血，天津的火，秦良玉的白发，阿宝的黄土......都在晨光中沉淀为北伐的基石。他弯腰掬起一捧雪水，浇在城墙缝隙的草芽上。
传旨三军。皇帝的声音穿透晨雾，待春水涨时，朕与将士同饮北京城头酒。
雪水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像一条小小的运河，流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