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咖啡蹲在吧台后,把最后一张配方塞进铜壶底部。
那是他调了三百二十七次都没让雁子满意的特调,现在他要带着它去阿姆斯特丹——母亲生前最后一场巡演的城市。
咖啡哥。小禾站在门口,怀里抱着本油印册子,封皮歪歪扭扭写着我们记得西槐巷的爷爷奶奶们联名写的。
他们说,酒馆不死,因为你还在调酒。
李咖啡接过册子,第一页是老酒馆的素描,旁边写着:小李调的,加了桂花蜜,我老伴喝了说像年轻时我给她采的桂花香。他指尖发颤,忽然想起雁子第一次来酒馆时的模样——她抱着一摞社区资料,皱着眉说酒太苦,不如茶实在,可最后还是把他调的喝了个底朝天,杯底沉着半朵干茉莉。
替我谢谢他们。他把册子小心收进行李箱,又在吧台上压了封信,等你哪天不再靠记忆活着,我就回来。
清明后第七天,双生槐的新叶正抽芽。
雁子站在树下,手里捧着杯凉透的咖啡——是她自己冲的,没加奶,没加糖,苦得像那年她在医院背的药单。
风卷起槐叶,沙沙响着擦过耳际,她忽然想起李咖啡说过:凉咖啡也有味道,是时间沉淀的苦甜。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摸出来,短信是陌生号码,内容却熟得像心跳:我在阿姆斯特丹签了合同。
春天回来,带第三棵槐树苗。
阳光穿过枝叶,在她肩头洒下斑驳的金。
她没像从前那样背下短信的每个字,只是望着槐树影子里的空地——那里该有第三棵树苗的位置,该有两个人挖坑、培土、浇水的身影。
当晚,社区公众号弹出新推文,标题是第三棵槐树还没栽。
配图是手画的两棵老树,中间留着个空坑,旁边两个身影模糊得像未干的墨迹。
评论区第一条跳出来时,雁子正把手机往枕边放——
坑挖好了吗?我带土来了。
她盯着屏幕笑,把手机轻轻扣在枕头上。
这一夜,她没在凌晨三点惊醒背居民电话,没在梦里重复咖啡没回的消息,甚至没想起《实录》里任何一行字。
月光透过窗纱落进来,像极了老酒馆吧台前,李咖啡调时,酒液在杯底摇晃的光。
清明后第九天清晨,老酒馆的红漆木门上多了块手写木牌。
木牌是槐木板做的,边角还留着锯子的痕迹,上面用墨笔写着:收槐树坑土,限一人。
风掀起木牌一角,露出背面淡淡的铅笔印——是李咖啡的字迹:等你挖好坑,我就带着第三棵树苗,和温好的咖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