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我的儿啊!让娘再看你一眼!” 一个妇人发疯般地想冲破官兵的阻拦,去拉自己儿子的手,却被无情地推倒在地。
“囡囡!我的囡囡!你这一去,叫为娘怎么活啊!” 另一位母亲紧紧抱着女儿,死也不肯松手,直到被如狼似虎的差役强行掰开手指。
孩子们更是吓得哇哇大哭,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家,离开爹娘,要去那听说有吃人大鱼的海上。他们用稚嫩的声音呼喊着父母,那凄厉的哭喊声,足以让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动容。
他们的父母家人,跪在尘埃里,磕头作揖,苦苦哀求,换来的只有官吏冷漠的呵斥和驱赶。帝国的律法和皇帝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铁幕,无情地碾碎了无数家庭的希望和幸福。
与此同时,各类物资也在紧张地调配、装船。巨大的楼船(一种有多层甲板、适合近海航行的大型船只)停泊在港口,工匠和役夫们忙着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衣物、一坛坛淡水和药品搬运上船。那些被征召的工匠和射手,也大多愁眉不展,他们对这次远航的目的心知肚明,内心充满了对未知海洋的恐惧。
在这场人间悲剧的映衬下,此事的“总导演”——徐福,却是意气风发,志得意满。他穿着崭新的“法袍”(或许比觐见皇帝时更华丽),在各级沿海官吏的簇拥下,巡视着集结完毕的船队和人员。
他看着那数千名面带泪痕、眼神惶恐的童男童女,心中或许毫无波澜,甚至可能将其视为献给“海神”或取悦“仙人”的必要祭品(在他的逻辑里)。他看着那装满物资的楼船,仿佛看到的不是民脂民膏,而是他通往“成功”的阶梯。
“陛下洪福齐天,此次东行,必能抵达仙山,求得灵药!”徐福对着咸阳方向,遥遥一拜,演技依旧在线。周围的官吏们纷纷附和,尽管他们中许多人内心可能充满了怀疑和不屑。
一切准备就绪。
在一个雾气初散、朝霞满天的清晨,庞大的船队即将起航。童男童女、工匠、射手们,在官吏的驱赶下,如同货物般被分配、驱赶上不同的楼船。最后的哭喊声、告别声被海风的呼啸和官吏的呵斥所淹没。
徐福登上了最大的那艘主船,站在高高的船头,宽大的袍袖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他目光坚定地望着东方那水天一色的茫茫海域,仿佛真的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蓬莱仙山。
在远离港口的一处皇家行宫高台上,嬴政或许正凭栏远眺。他的病体尚未完全康复,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东方,充满了极致的渴望与期盼。他仿佛已经看到徐福捧着金光闪闪的不死仙药,凯旋而归的场景。
“长生……朕一定要长生!”他紧握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这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求药行动,这是嬴政以举国之力,向无形的时间和无情的命运,发起的第一次正面挑战,是一场倾注了他全部恐惧与希望的、惊天动地的豪赌!赌注是数千童男童女的命运、海量的帝国资源,以及他本人那渴望超越凡俗的灵魂。
船队缓缓驶离港口,巨大的船桨划破平静的海面,风帆逐渐鼓起,承载着一个帝王的痴梦和无数家庭的破碎,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消失在了茫茫海雾之中。
而在咸阳宫的阴影里,有一双眼睛,始终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包括皇帝的病态、对长生的渴望,以及这劳民伤财的东渡。赵高,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正在默默计算着,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