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眼神,让赵雄焦灼的心绪莫名地定了一定。
“郑龙!”赵雄不再犹豫,声若洪钟,开始分派任务。
“你带一队人,立刻持我令牌,封锁东南西北四门!许进不许出!严查出城车辆行人,尤其是携带箱笼、大件包袱、箩筐者!便是官宦家眷,也需仔细查验,任何可疑,一律先行扣下!不得有误!”
“吴文!”他看向另一名精干的捕快,“你带几个人,立刻分头去所有报案人家中,详细询问家属及周边邻里!务必问清孩童最后出现的确切时辰、具体地点、所穿衣物样貌特征,还有,当时附近有无出现可疑人物、陌生车辆,哪怕是一点不寻常的动静,都要记录下来!”
“王老五!”他目光转向一个面相老成、熟悉城内三教九流行当的捕快,“你领人排查城内所有客栈、旅馆、车马行、货栈,还有那些赌坊、暗门子,三教九流汇聚之地!给我用篦子细细篦一遍,看看有无生面孔聚集,有无异常动静,尤其是近期有无打听过孩童消息的!”
赵雄的指令一条条发出,迅疾而有力,展现出老捕头在突发事件面前的丰富经验与决断力。众人凛然领命,抱拳称是,转身便要雷厉风行地各自行动。
“头儿,”就在这时,一个清晰而稳定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嘈杂的堂内为之一静。只见林小乙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但眼神已然抬起,目光清亮。
赵雄目光一凝,抬手止住了正要散去的人群,示意他说话。
“头儿,各位同僚,”林小乙先是对赵雄和众人抱了抱拳,语速平稳,不疾不徐,“据目前所知,失踪的三名孩童,年龄皆在四五岁之间,被拐时间,都集中在傍晚,天色将暗未暗,视线模糊,行人稀少之际。地点,皆非繁华主街,而是人流相对不多,但左邻右舍又未必能时刻关注的巷口、家门附近。”
他微微停顿,让众人消化这些信息,然后继续道:“歹徒选择的目标、时机、地点都极具针对性,行事干净利落,不留明显痕迹,绝非临时起意的新手,应是早有预谋,并且,对城内各巷弄的环境、居民作息颇为熟悉。”
他的分析条理分明,直指核心,让一些原本只是感到愤怒和焦急的捕快,心中也开始有了清晰的脉络。赵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微微颔首。
“因此,属下以为,当务之急,除却头儿方才布置的常规排查,或可立刻发动人手,重点搜寻可能的目击者。”林小乙继续道,他的目光投向衙门外那隐约传来的骚动声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人墙和暮色,捕捉到那稍纵即逝的线索,“此刻天色尚有余光,并未完全黑透。歹徒行动再迅速,搬运孩童,也难免会引人注目。或许有晚归的行人、临街的住户、玩耍的孩童,无意中瞥见了什么。尤其是……”他加重了语气,“关注那些身着不起眼灰色、褐色衣衫,或驾驶无标识的普通马车、骡车的人。太过显眼或过于隐蔽,都不利于他们迅速撤离。”
他没有越权指挥,而是以分析和建议的姿态,为赵雄的部署提供了更精准、更立体的方向。
“所以,你待如何?”赵雄沉声问道,心中已有决断。
“属下请求,带两名机敏的弟兄,即刻沿着三名失踪孩童最后出现的路线,反向勘查,特别是巷弄的岔路、死角、废弃院落周边,寻找可能被忽略的痕迹,比如车辙、特殊的脚印、遗落的物品,或是询问沿途可能被遗漏的更夫、小贩。”林小乙清晰地说道,眼神恳切而坚定。
赵雄深深看了林小乙一眼,那目光中有审视,有托付,更有一丝在绝境中看到微弱光亮的期望。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准!就按你说的办!林小乙,你带孙小五、李四,速去查探!记住,任何细微发现,立刻派人回报!不得延误!”
“是!”林小乙抱拳,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转身便点了两名平日里还算机灵、脚程也快的年轻捕快。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如同三支离弦之箭,迅速汇入衙门外那惶恐不安、涌动的人潮之中。
暮色更深,平安县零星的灯火在弥漫全城的恐慌中不安地摇曳,仿佛随时会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孩子的名字还在某些角落被绝望地呼唤,母亲的泪水浸湿了家门前的尘土。全城沸腾的恐慌之下,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救援,一场正义与隐匿罪恶的较量,已然展开。而林小乙,这个虽无职权却已凭借冷静与智慧初步赢得信任的小捕快,正以其超越常人的洞察力与缜密思维,引领着最初的调查方向,一步步走向那隐藏在城市阴影深处、吞噬孩童幸福的罪恶巢穴。夜色,成了罪恶最好的掩护,但也终将见证追寻光明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