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黑影破冰而出,裹挟寒水与碎冰,铁链如蟒横扫,瞬间绞断车辕。
那人一身灰袍,面容模糊,正是锁喉僧。
他不言不语,夺过帛书,转身踏入激流。
“拦住他!”影七拔刀掷出,斩断半截链条,却未能阻其去路。
锁喉僧一步步走入深水,任寒流撕扯身躯,直至完全淹没。
帛书在他手中缓缓沉落,最终消失在幽黑河底。
影七伫立岸边,望着那一片死寂的水面,久久不语。
当晚,他在密报中写下一行字:
“她从未立庙,我们却为她建了无数座牢。”
与此同时,洛阳东市废墟。
小石头坐在那根锈铁支架下,脚边放着重新组装的踏板发电机。
灯光依旧昏黄,却比以往更稳。
他抬头望天,风穿过残破屋梁,发出低鸣。
忽然,一片焦纸从天而降,落在他膝上。
展开一看,仅有一行娟秀小字,墨色如血:
“北境有光,照见天工。”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然后起身,走到废墟中央,从瓦砾中拖出一块断裂的石板。
背面平整,已被烟火熏成漆黑。
他找来一段炭条,蹲下身,在石面上缓缓画了一道竖线。
又停住。
抬起头,望向远方。
风很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小石头将炭条抵在漆黑石板上,写下第七道题:“如何让瞎子听见风的速度”。
字迹粗粝,却笔力沉稳。
七日过去,前六道题仍悬而未解——“怎样用落叶测雨量”“无弦之弓如何发声”“梦能不能被称重”——荒诞得近乎痴语。
市井百姓起初笑他疯癫,说这是墨家余孽的遗毒,连乞儿都绕着东市走。
可小石头不言不语,每日准时出现,写题、擦板、再写新题,仿佛在完成某种无声仪式。
直到第七日清晨,一个裹着粗麻布的农妇踏雪而来。
她身后牵着个盲眼男子,手腕上系着一串铜铃,铃舌已被磨成扁平,只轻轻一晃,便发出低频嗡鸣。
“我男人看不见,但能‘听’到风从哪边来。”她声音沙哑,“风吹铃响,震得骨头发麻。我把铃绑在脉门,他就能分清东南西北。”
她说完,解下铃铛递上前。
小石头接过,指尖轻抚铃壁,忽而抬眼,目光如钉。
他没说话,只在黑板右下角刻下两个字:柳氏。
那一夜,风声里多了一种节奏——是无数脚步踩碎薄冰的声音。
第八日,有人带来“听地哨”:三根长短不一的竹管插入地下,风穿其孔,音调随土质湿度变化,牧人凭此预判旱涝;第九日,老木匠献上“梦话记录仪”——床头悬一细线,末端连着炭笔,睡中翻身牵动机关,笔尖就在纸上划出波纹,家人据此揣摩心事;第十日,渔妇拿出“潮汐纺轮”,靠海水涨落推动齿轮,自动纺线计时……
问题不再只是问题,答案也不再是终点。
它们像种子,在沉默的土壤里彼此勾连,生出看不见的根系。
小石头依旧蹲在铁架下,发电机踏板吱呀作响,灯泡微光映着他稚嫩却凝重的脸。
他知道,这不是他在教人,而是人在教人——知识正从神坛跌落,滚进泥里,长出新的枝桠。
百里之外,山崖孤峙。
墨七弦立于断峰之巅,双眼微闭,额前嵌着一块半融的水晶片,内部光影流转,赫然是整片北境的思想热图——那是她以共振石为媒介,构建的“裂痕图谱”。
每一个闪烁的光点,都是一个正在思考的大脑。
她看见银光了。
每当有人无私分享创见,那光便如星尘般扩散,温柔却不容忽视。
而那些藏匿图纸、垄断技艺的所谓“宗师”,周身则缠绕猩红雾气,如同腐烂的根茎,越挣扎,越窒息。
她嘴角微扬,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钉——启智原型,初代神经接口残件,曾被世人奉为“天工信物”。
炉火点燃。
金属熔化瞬间,一道细微电子音自核心响起,仿若远古低语:“我不是来当祖师爷的……我是来拆祠堂的。”
火焰冲天而起,映亮她冷峻侧脸。
同一刹那,十二城主、三大秘阁、七派传人,皆收到一条无源密讯:
“真品已毁,余者皆赝。”
而在南方某处荒冢深处,一座形似棺椁的金属舱内,星髓灯蓝光骤然炽亮,液态光纹翻涌,日志自动刷新:
【协议完整性:99.2%】
【触发条件:持续共鸣≥30日】
【倒计时启动……】
无人知晓,一场静默的觉醒,已越过临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