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回到中和堂时,天已大亮。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西城门的查验关仍在运行,百姓排着队饮下甘草汤,秩序井然。麦芽迎上来,手里抱着一叠纸页。
“三十六坊艾熏已完成,这是各坊反馈的记录。”她将纸递过去,“还有件事——西市香料摊主说,最近五日卖出十七份‘夜合花脂’,买家都蒙面,不留姓名。”
甘草接过纸页快速扫过,眉头微动。他转身走进内堂,防风已在等他,手中握着一块布包。打开后,是半块青玉,缺口锯齿分明。
“北营又增五十三人染疫,症状加重。”防风声音低沉,“这块玉佩是在军中药房外发现的,上面有‘苏’字。”
甘草从药箱夹层取出另一半,拼合严丝合缝。他放下玉佩,看向门外。金银花正站在院中清点药材,银簪插在发间,袖口微微鼓起——那方手帕还在她身上。
他走过去,把麦芽带来的记录递给她。金银花看完,抬眼:“夜合花脂是制香用的,但混合特定油脂后会散发极淡的气味,不易察觉。”
“你闻到的就是这个?”
她点头。“不是毒味,也不是药气,是一种刻意压制的信号。陇西一带有人用这种手法传递暗讯。”
甘草沉默片刻,转向防风。“逆药阁的目标变了。民间投毒只是开始,他们要动更大的局。”
防风问:“什么局?”
“药王诞辰。”甘草说,“朝廷每年此时都要进贡九百味药材,由太医院监制,皇帝亲祭。若贡品被下毒,不仅皇室危险,天下医道公信也将崩塌。”
堂内一时安静。
麦芽低声说:“昨夜就有流言,说今年贡品要加一味‘归心散’,说是能安神益智。”
甘草眼神一凛。“归心散含商陆精粉,与断肠砂同用,可致幻发狂。三十年前旧案就是这么起的。”
他走到桌前铺开地图,朱笔圈住太医院位置。“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动手前截断源头。现在分三路行动。”
他看向防风。“你带人去太医院药材库房驻守,查所有入库药材,尤其是贡品类目。重点盯‘归心散’配方和来源。”
防风收起玉佩碎片,点头领命。
“金银花。”甘草转头,“你留在中和堂,组织女医队伍上街宣讲防疫要诀。设‘异香举报台’,凡发现不明香味物品,立即扣下上报。”
金银花皱眉。“你要去哪?”
“我去太医院,找人参院判。”
“我跟你去。”
“不行。”甘草摇头,“中和堂不能没人主事。女医们听你的,百姓也信你。你是旗帜,不能离岗。”
金银花咬唇不语。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她更清楚太医院有多险。苏木案未结,陈皮虽认罪,幕后之人仍未现身。甘草孤身前往,等于踏入虎口。
“你不该一个人去。”她说。
“这不是冒险。”甘草语气平静,“是必须走的路。解毒散需要九转还元炉,只有人参院判能开炉炼制。他是唯一活过三十年前那场劫难的人。”
麦芽插话:“我可以帮金银花姐姐整理宣讲词,还能继续巡查各坊,确保艾熏无遗漏。”
甘草看她一眼,点头。“你做得很好。接下来若有新线索,第一时间报给金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