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畅春园依山傍水而建,玄烨有意效仿山野田园之趣,园中船坞里备着的多是乌篷小船,做的比民间精致些,闲来无事,二三人时,摇着乌篷船穿行于碧波莲叶之间,别有一番意趣。
令窈一路过来也是坐的乌篷船,船肚凹下去,两头翘起,太监圆子正在船尾摇橹,即便已近午时,水面依旧有风,夹杂着一丝水汽,倒也格外清爽。
目之所及一片晴好,日头明晃晃照下,带着泼辣的气势,晒得两岸垂柳都有几分的蔫了。满湖的荷花自北向南迤逦铺开,粉白菡萏亭亭而立,掩映其中。偶有几只白鹭被声响惊动,蓦地振翅飞起,一抹雪影在浓绿浅碧之中一掠而过。
要不是远处那些琉璃瓦顶,朱红宫墙,令窈几乎要以为自己已挣脱了那重重宫阙的樊笼,正泛舟于某个无名野湖之上,这份天高地阔的疏朗之气,在深宫中实属罕有。
清风乘着水汽与花香,倏然灌入船篷之内,鼓动着袍角飞飞扬扬,好似困住的蝶翼。也送来了一阵木鱼笃笃之声。
“咦?”
令窈翘首看去也未看见庙宇,这园中虽有几处佛堂道观,却不在途经之处。
“这是哪里的木鱼声?”
圆子以手遮阳循声望去,见西面湖中有处小岛,四面环水,岛上一处院落,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回道:
“回主子,瞧着方位和动静,倒像是贵妃现下居住的蕊珠院传来的。”
自从贵妃被禁足,即便后来生育了十阿哥,又诞下一位早早夭折的小公主,她所居的永寿宫依旧是宫门深锁,侍卫严守,形同囚禁。
如今移居畅春园,更是被安置在这处需舟楫方能往来的湖心孤岛上,人迹罕至,莫说妃嫔往来,便是寻常宫人也难得一见。
令窈已许久未曾留意贵妃境况,闻言不觉讶异:
“是她在敲木鱼诵经?”
翠归点头:
“自打她那位小公主夭折后,贵妃仿佛转了性子,日日晨钟暮鼓,吃斋念佛,不问世事。”
她撇撇嘴。
“奴才说句不中听的,当初皇贵妃的小公主夭折时,她没少嚷嚷是报应。如今轮到自己的骨肉早夭,倒不见她再提什么报应了。
许是自己也觉得是往日造下的孽障,报应在了孩儿身上,一时难以承受,这才过起了这近乎僧尼的日子,借此减轻些内心的煎熬与愧悔吧。”
令窈身为人母,听到此处,心中不禁一恸。
小七和元宵平日但凡有些头疼脑热,她都心焦如焚,夜不能寐,实在难以想象皇贵妃与贵妃是如何熬过丧女之痛。
她都无法想象没有元宵的日子。想到这里忽觉晦气,拍了拍自己的嘴。
夜色渐深,暑气稍退。令窈照旧带着一双儿女在云涯馆前的庭院里纳凉。
梅子从前殿回来,回禀道:“主子,主子爷让奴才传话说今日朝务繁忙,就歇在春晖堂了,让您不必等候,早些安歇。”
令窈颔首,又问:“我让送去的绿豆百合汤,主子爷可用了?”
梅子脸上漾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