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的烟花照亮了紫禁城的琉璃瓦。沈炼跪在西苑的暖阁里,身上穿着簇新的飞鱼服,腰间绣春刀的刀鞘被擦得锃亮。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寒意——嘉靖帝召他进宫,已等了半个时辰。
“宣,锦衣卫南镇抚司副千户沈炼!”
太监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沉寂。沈炼深吸一口气,撩袍跪下:“臣沈炼,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炼抬头望去,只见御座上坐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面色白皙,三缕长须垂至胸前,正是嘉靖帝朱厚熜。他手中捻着串紫檀佛珠,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
“沈炼,”嘉靖帝缓缓开口,“朕听闻,你近日在查通州盐仓的案子?”
“回陛下,”沈炼垂首,“臣确实在查通州盐引走私一案,已查实严世蕃勾结倭寇,私藏盐引数十万引,贪墨白银数百万两。”
“哦?”嘉靖帝挑了挑眉,“严嵩的儿子,竟如此大胆?”
“严世蕃仗着其父权势,肆意妄为,早已逾越人臣本分。”沈炼语气平静,却字字清晰,“臣以为,严阁老虽为国之栋梁,但其子行为不端,若不加以约束,恐危及社稷。”
暖阁内一片寂静。嘉靖帝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沈炼腰间的绣春刀上:“你倒是很会说。既知严嵩是栋梁,为何还要查他的儿子?”
“臣不敢忘陛下的教诲。”沈炼抬起头,目光迎上嘉靖帝的审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严阁老为国之栋梁,臣敬佩不已;然其子越界,臣身为锦衣卫,职责所在,不得不查。”
嘉靖帝忽然笑了。他站起身,缓步走下御座,来到沈炼面前:“你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俯下身,声音压低了几分,“严嵩这些年,替朕管着内阁,办了不少差事。他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但只要他不越过底线,朕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炼心中一凛。他明白,嘉靖帝这是在敲打他——严党势力庞大,不能轻易动,尤其是不能动严嵩本人。
“臣明白。”他叩首,“臣查案,只为肃清朝纲,绝无针对严阁老之意。待此案查清,臣会将所有证据呈于陛下,任凭陛下圣裁。”
“好。”嘉靖帝直起身,重新坐回御座,“你起来吧。这案子,朕准你查下去,但记住——凡事掂量着办,别把自己搭进去。”
“臣遵旨。”沈炼站起身,眼角余光瞥见御案上放着本奏折,封皮上写着“通州盐仓密报”六个大字——那正是他昨日呈上去的。
嘉靖帝挥了挥手:“退下吧。上元节了,回去陪家人吃碗汤圆。”
“臣告退。”沈炼再次叩首,转身退出暖阁。
走出西苑时,元宵节的烟花正好在空中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他抬头望着天空,心中五味杂陈——嘉靖帝的话看似温和,实则暗藏杀机。他既要利用自己查严党,又要防着自己功高震主;他既要肃清朝纲,又要维护严嵩的地位……这其中的平衡,比查任何案子都难把握。
“大人!”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炼回头,看见苏芷晴撑着伞站在不远处,月白裙摆沾了些泥点,显然是跑着过来的。她怀里抱着个食盒,热气透过缝隙冒出来,散发着桂花的甜香。
“你怎么来了?”沈炼快步走过去,接过食盒,“西苑重地,女子不得擅入。”
“我……”苏芷晴喘着气,“我听说你进宫面圣,怕你有危险,就……”她从食盒里拿出个瓷碗,“这是我熬的银耳莲子羹,加了冰糖,你路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