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班底的壮大(1 / 2)

西山废寺的晨钟穿透薄雾,惊起满山栖鸟。沈炼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院内已支起三口大锅——苏芷晴带着两个学徒熬着草药,赵小刀蹲在石磨旁清点银钱,张猛正用雪水擦拭新铸的镣铐。晨光穿过残破的窗棂,将飞鱼服的补子镀上一层金边。

“大人!”赵小刀第一个看见他,沾着铜绿的手指猛地指向院角,“您看!”

沈炼顺着望去。林生正踮脚修补漏雨的屋檐,寒门学子单薄的青衫被风吹得鼓荡,怀里却紧紧抱着一摞泛黄的卷宗。他脚下的竹梯微微摇晃,手中麻绳却穿梭如飞,绳结打得比军中旗令还齐整。

“那是……《弘治朝漕运则例》?”沈炼眯起眼。

“林生从国子监废纸堆里淘出来的。”赵小刀咧嘴一笑,“他说这书能拆出严党贪墨的铁证!”

话音未落,墙头传来瓦片轻响。老鬼像壁虎般贴着墙根滑下,玄色劲装沾满青苔,手里提着个还在滴血的布袋——袋中滚出颗血肉模糊的头颅,正是昨夜跟踪他们的东厂番子。

“三条尾巴的狗,”老鬼的声音嘶哑如锈刀刮骨,“被我剁了。”

满院死寂。张猛的镣铐“哐当”砸在地上,苏芷晴的药勺坠入药锅,溅起滚烫的药汁。沈炼却笑了,他解下腰间绣春刀插在院中,刀柄上“忠勇”二字在晨光中灼灼生辉。

“诸位,”他环视众人,“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舟之人。”

苏芷晴的“济世堂”后院弥漫着墨香。十丈长的宣纸铺满青石板,上面拓印着严世蕃近年的手书——从盐引批文到情诗艳词,字迹由狂傲渐转癫狂。林生捧着新誊抄的《笔锋对照册》,指尖在“蛇形勾连”的笔势上反复描摹。

“此处最关键。”他蘸墨在旁批注,“严世蕃写‘赃’字时,末笔总带钩——这是他在琼州跟苗人学的变体,专用于赃款账目。”

苏芷晴的银针在烛火上淬过,稳稳扎进宣纸固定。“严世蕃在流放地收买土司,用苗文暗记洗钱路径。”她推了推玳瑁眼镜,“上月截获的‘藤甲兵械图’,边角就有这种钩笔。”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轻响。老鬼如鬼魅般翻入,抛来块带血的羊皮地图:“东厂缉事厂的地道图,直通严府冰窖。”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七处暗门,其中三处画着蛇形标记。

“冰窖?”林生猛地抬头,“严世蕃去年冬曾购千斤辽东老参……”

“人参底下埋着盐引账册。”苏芷晴的银针突然刺入羊皮地图某处,“此处墨迹有异——是东厂‘听风者’的密语!”她快速翻译:“‘丙戌年腊月,蛇吞象于通州’。”

沈炼的剑眉骤然拧紧。丙戌年腊月正是科场案发时,通州正是严党走私盐引的枢纽。他想起骆安的警告:“严嵩在通州有十二家商号,动了盐引就动了漕运命脉。”

“芷晴,”他按住地图上通州的位置,“把这条线画出来。”

苏芷晴的毛笔在宣纸上勾出条蜿蜒红线,终点竟指向西山废寺!

“他们在寺里藏了东西。”林生突然指向红线末端的小字,“‘癸未年春分,雏鹰离巢’——这是严世蕃给暗桩的指令!”

三人对视一眼。癸未年春分正是沈炼晋升副千户之日,而“雏鹰”恰是赵小刀在西山训练的缇骑代号。

“好个声东击西。”沈炼碾碎掌心的蜡丸——那是老鬼从东厂番子身上搜出的毒药,“严党故意暴露冰窖地道,实则在寺里另有埋伏。”

苏芷晴的银针突然刺入自己指尖,血珠滴在羊皮地图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血珠沿着红线游走,在“通州”二字处凝成盐粒状的结晶!

“是‘血盐引’!”她惊呼,“严党用活人精血混合盐晶,制成防伪印记——这账册绝无可能伪造!”

院外传来赵小刀的惊叫。众人冲出门时,只见张猛正按着个浑身是血的缇骑,那人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腰牌——牌上“东缉事厂”四字已被血污浸透。

“属下失职!”张猛的拳峰抵住缇骑咽喉,“这杂碎摸到藏账册的地窖了!”

沈炼拾起腰牌翻转,背面赫然刻着林生笔迹的“癸未春分”!

“调虎离山。”老鬼舔着匕首上的血,“严党用假指令引我们查冰窖,真账册早被转移了。”

苏芷晴突然指向地窖深处。在霉味弥漫的黑暗中,有星点磷光闪烁——那是林生誊抄账册时洒落的荧光墨!

“他们带走了假账册,真账册还在!”她扯下帷帐浸入药汤,荧光墨迹在布上显形,勾勒出通州十二家商号的暗记。

沈炼的绣春刀劈开蛛网,露出墙缝里嵌着的铁盒。盒中是本靛蓝封皮的册子,扉页题着《癸未年盐铁纪要》,笔迹正是严世蕃流放前的亲笔!

“好个调包计。”老鬼的匕首挑开册页,“严世蕃早料到我们会查账,提前备好假账册引蛇出洞。”

林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指着册中某页的朱批:“‘丙戌腊月,蛇吞象于通州’……这日期不对!”

苏芷晴的银针扎入他虎口穴位:“别动气!这‘丙戌’是严世蕃故意写错的陷阱——真实时间应是乙酉年腊月!”

沈炼猛然醒悟。乙酉年腊月严嵩正遭弹劾,严世蕃为保命将真账册藏于西山,假账册却故意留下破绽引追兵!

“传令赵小刀,”他碾碎假账册,“放弃冰窖,全队撤回废寺!”

当夕阳染红废寺飞檐时,二十名缇骑押着骡车驶入山门。车上满载靛蓝封皮的账册,每本扉页都盖着血盐引印记。林生捧着账册跪地痛哭——其父正是在通州商号做账房时被灭口的。

“大人,”苏芷晴为林生包扎咳血的手帕,“这些账册够斩严党九族了。”

沈炼望向残阳中的西山群峰。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赵小刀的“玲珑阁”藏在崇文门鬼市深处。这日他正用磁石吸附银锭里的铁屑,忽见柜顶铜铃无风自动。

“东厂的狗鼻子真灵。”老鬼从梁上翻下,抛来块带血的腰牌,“今早死的那个番子,身上搜出这个。”

腰牌背面刻着串密码:“戊子年谷雨,金蝉脱壳”。赵小刀的算盘珠子突然崩飞两颗——戊子年谷雨正是严世蕃生日,而“金蝉脱壳”是严党转移赃款的暗号!

“芷晴姐!”他撞开后堂木门,“快取乙酉年通州盐引的兑票!”

苏芷晴的银针在烛火上掠过,挑开暗格取出泛黄的票据。赵小刀将新旧票据重叠,雨水晕开的墨迹竟拼出完整路线图——终点指向京郊皇庄的义仓!

“严世蕃把赃银换成陈粮,借赈灾之名存进义仓!”他蘸着药汁在墙上画图,“这些粮一到丰年就能高价卖出,比白银更不易察觉!”

老鬼的匕首突然钉住图纸一角:“皇庄有东厂暗桩‘灰鹞’,每月初七送密报。”

“那就让灰鹞送不成。”赵小刀的飞镖钉住墙缝里的铜管——那是传讯的竹筒。他从药箱夹层摸出个陶罐,将荧粉倒入竹筒:“此物遇风自燃,半个时辰后灰鹞的据点就会起火。”

次日清晨,皇庄方向果然浓烟滚滚。赵小刀扮作粮商混入义仓,却在米堆里摸到硬物——竟是裹着油布的火铳!

“陷阱!”他甩出烟雾弹夺路而逃,身后箭矢如雨。老鬼的锁链缠住追兵脖颈,将他拽进运粮马车。

车厢里堆满发霉的陈米,米下却铺着层靛蓝账册——正是通州商号的原始记录!赵小刀的匕首挑开米袋,露出底部暗格里的金条,每块都刻着“严”字花押。

“好个一石三鸟。”老鬼踢翻米袋,“严党想烧死我们,却被咱们反夺赃银账册!”

当夜,沈炼在废寺验看赃物。林生用醋蒸法显影账册,浮现出严世蕃亲笔批注:“乙酉年腊月,以赈灾粮易辽东参,获利三倍于盐引。”